春末的赣北城，晨雾还没散透，岐仁堂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了。门轴吱呀一声，惊醒了案头趴着的白猫，也惊动了正在整理药柜的岐大夫。
“岐大夫，您救救我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带着哭腔，话的是城郊开卖部的李桂兰，才四十出头，却显得比同龄人苍老许多。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脸色蜡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一看就是熬了不少夜。
岐大夫放下手里的药戥子，抬眼打量着她：“别急，先坐下慢慢。哪里不舒服？”
李桂兰拉过板凳坐下，刚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这病快折腾死我了！大半年了，总时不时发热，有时候又怕冷，尤其是下午三四点以后，浑身就像着了火似的，脚底板烫得能烙饼，晚上睡觉盗汗，枕头都能浸湿，口干得厉害，喝多少水都不管用。有时候热得头晕脑胀，昏昏沉沉跟喝醉了一样，要过好半才能缓过来，严重的时候从傍晚热到亮，整个人都快熬垮了。”
旁边正在研药的徒弟宇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打量着李桂兰。他跟着岐大夫学了两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又热又冷的病症。
岐大夫给李桂兰倒了杯温水，问道：“之前看过大夫吗？吃了些什么药？”
“怎么没看！”李桂兰叹了口气，“一开始以为是上火，自己去药店买了牛黄解毒片、黄连上清丸，吃了没效果，反而更难受了。后来又去诊所，大夫我是炎症，开了些清热的汤药，喝了之后发热更厉害了，浑身没力气，连进货的力气都没有，卖部都快撑不下去了。”
岐大夫点点头，伸出手指搭在李桂兰的手腕上，闭目凝神切脉。片刻后，又让她张开嘴看了舌苔，问道：“平时是不是睡得很晚？饮食也不规律？”
李桂兰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开卖部就得早出晚归，凌晨四点就得去批发市场进货，晚上要等到十点多才关门。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婆婆要照顾，孩子上高中，熬夜刷题，我也得陪着。有时候忙起来，早饭就啃个馒头，午饭随便对付一口，晚饭常常到半夜才能吃。”
“这就对了。”岐大夫收回手，对宇，“你摸摸她的脉，是不是细而无力，尺脉尤其弱？舌苔是不是少而干，舌尖偏红？”
宇依言上前切脉，又仔细看了看李桂兰的舌苔，恍然大悟：“师父，还真是！这脉细是阴虚，无力是气虚，舌尖红是有虚火，对吧？”
岐大夫赞许地点点头，转头对李桂兰：“你这病，不是真的上火，而是《黄帝内经》里的‘阴平阳秘’被打破了。你长期操劳，熬夜耗伤肾阴，饮食不规律损伤脾胃阳气，导致阴液亏虚，阳气也弱，这疆阴阳俱虚’。肾阴是人身的‘津液水库’，《难经》‘肾者，水脏也，主津液’，你这水库快干了，阳气没地方依附，就往上飘，导致你午后发热、脚底板烫，这疆阴虚阳浮’，可不是实火。”
李桂兰似懂非懂：“岐大夫，您我不是上火，那为啥我口干得厉害，还总发热呢？”
“你想想，水库里的水少了，地里的庄稼是不是就干了？”岐大夫打了个比方，“你身子里的阴液不够，不能滋润脏腑，所以口干舌燥；阳气没有阴液制约，就像没了缰绳的马，到处乱窜，所以会发热。你之前吃的牛黄解毒片、清热汤药，都是寒凉的东西，就像往快干的水库里浇冰水，不仅不能补水，还会冻伤脾胃，脾胃是‘后之本’，《脾胃论》‘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所以你吃了之后反而更没力气，发热也更严重了。”
宇在一旁补充：“师娘之前给我讲过，老式手电筒要是电池没电了，就会时而亮时而暗，有时候还会发烫，换了新电池反而可能短路。李阿姨这情况，就跟那没电的手电筒一样，是‘电量’不足，不是‘电路’短路，所以不能用‘灭火’的办法，得‘充电’。”
岐大夫笑着点点头：“宇得很形象。李桂兰这病，得‘滋阴’和‘补阳’双管齐下，就像给手机既用充电宝储能，又用发电机供电，才能让身体的‘能量系统’恢复正常。《景岳全书》里‘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就是这个道理。”
李桂兰急忙问道：“岐大夫，那您我该怎么治？我这卖部还得靠我撑着，婆婆和孩子也离不开我。”
岐大夫沉吟片刻，道：“你这病，得分早晚用药，顺应人体阴阳消长的规律。《黄帝内经》‘旦慧、昼安、夕加、夜甚’，清晨阳气初升，阴液相对不足，这时候要重点滋阴，给‘水库’加水；傍晚阳气渐衰，脾胃功能减弱，这时候要重点补阳，给‘发电机’加油。”
他转身走到药柜前，拿起笔开药方：“清晨你服用六味地黄丸，这药是滋阴的经典方剂，出自《金匮要略》，后来被钱乙整理成方。里面的熟地黄是‘滋阴补肾’的要药，《神农本草经》它‘味甘，微温。主折跌绝筋，伤中，逐血痹，填骨髓，长肌肉，作汤除寒热积聚，除痹。生者尤良’，能给你身子里的‘水库’补充阴液；山萸肉能固涩阴液，不让水白白流失，《本草纲目》它‘主治心下邪气寒热，温中，逐寒湿痹，去三虫’；山药、茯苓、泽泻、丹皮能健脾利湿、清热凉血，帮助阴液运化，不让滋阴的药太滋腻，阻碍脾胃功能。”
“那晚上呢？”李桂兰追问。
“晚上你服用十全大补汤。”岐大夫继续道，“这药是在八珍汤的基础上加入了黄芪和肉桂，八珍汤能益气补血，黄芪是‘补气之长’，《神农本草经》它‘味甘，微温。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大风癞疾，五痔，鼠瘘。补虚，儿百病’，能增强脾胃的‘发电’功能；肉桂能温补肾阳，让阳气更好地推动阴液运校这十全大补汤，就像给你身子里的‘发电机’加燃料，让脾胃能更好地运化水谷精微，生成气血，既补阳又助阴。”
宇好奇地问：“师父，为什么早上用六味地黄丸，晚上用十全大补汤呢？不能一起吃吗？”
“当然不能。”岐大夫耐心解释，“清晨阳气初升，就像春播种，这时候滋阴，能让阴液随着阳气的上升而滋养全身，就像给干涸的土壤浇水，让庄稼更好地生长；傍晚阳气渐衰，脾胃功能减弱，这时候补阳，能让脾胃在夜间更好地运化，生成更多的气血，为第二的活动储备能量。如果一起吃，滋阴的药太滋腻，会影响脾胃的运化，补阳的药太温热，又会加重虚火，反而达不到效果。”
李桂兰接过药方，心翼翼地收好：“岐大夫，那我除了吃药，平时还得注意些什么？”
“饮食和作息很重要。”岐大夫叮嘱道，“你平时要早睡早起，尽量在晚上十一点前睡觉，《黄帝内经》‘人卧则血归于肝’，熬夜最伤阴液。饮食上要规律，多吃些滋阴健脾的食物，比如山药、百合、银耳、红枣、桂圆之类的。我给你个食疗方，清晨用山药粉冲调芝麻糊，山药能健脾养胃，芝麻能滋补肾阴，正好辅助六味地黄丸的药效；傍晚用黄芪加红枣泡水喝，黄芪补气，红枣补血，能辅助十全大补汤的药效。”
“还有，晚上睡觉前，你可以用吴茱萸粉贴敷涌泉穴。”岐大夫补充道，“涌泉穴是肾经的起始穴，《黄帝内经》‘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吴茱萸性温，能温肾散寒、引火归元，把飘在上面的虚火引回到肾里，这样你晚上盗汗、发热的症状就能缓解。”
李桂兰一一记在心里：“岐大夫，太谢谢您了！我一定按您的做。”
“别急着谢我，这病不是一两能好的，得坚持调理。”岐大夫道，“你先按这个方子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来复诊，我根据你的情况调整药方。记住，服药期间不要吃辛辣、寒凉、油腻的食物，也不要过度劳累，要张弛有度。”
李桂兰连连点头，付了药钱，提着药包高高兴胸走了。
宇看着李桂兰的背影，问道：“师父，您觉得李阿姨多久能好？”
“她这病拖了大半年，阴阳俱虚，得慢慢调理。”岐大夫道，“按这个方子吃一个月，症状应该能缓解，再调理一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关键是她要改变生活习惯，不然就算治好了，还会复发。”
一个月后，李桂兰准时来到岐仁堂。这次她气色好了不少，脸色红润了些，眼下的青黑也淡了，话也有了力气。
“岐大夫，您的药太管用了！”李桂兰喜笑颜开，“我吃了半个月，盗汗就少了，口干也缓解了，现在下午也不怎么发热了，脚底板也不烫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岐大夫给她切了脉，道：“脉象比之前有力多了，舌苔也滋润了些，明阴液在恢复，阳气也在增强。不过你的脾胃功能还比较弱，接下来我给你调整一下药方，在之前的基础上，加服补中益气汤，帮助脾胃运化。”
“补中益气汤？”宇疑惑地问，“师父，这汤不是治疗气虚下陷的吗？李阿姨现在阴阳都在恢复，为什么要加这个？”
“李桂兰长期劳累，脾胃气虚，虽然现在滋阴补阳有了效果，但脾胃的‘运化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岐大夫解释道，“补中益气汤出自《脾胃论》，能益气升阳、调补脾胃，里面的柴胡、升麻能升提阳气，把脾胃生成的气血送到全身；陈皮、甘草能理气和中，避免补益的药太滋腻，导致‘气滞’。这就像给身体的‘能量输配系统’加装稳压器，让气血运行更顺畅，这样阴液和阳气才能更好地相互配合，身体才能彻底恢复。”
李桂兰接过新的药方，问道：“岐大夫，那食疗和贴敷还需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岐大夫道，“食疗和外治是辅助手段，能帮助药效更好地发挥。你现在作息规律了吗？”
“规律了！”李桂兰道，“我现在让我侄子帮我看卖部，晚上九点就关门，十点前肯定睡觉，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进货了。饮食也规律了，每都按您的吃，再也不随便对付了。”
“这就好。”岐大夫欣慰地，“养生的关键在于‘顺应自然’，《黄帝内经》‘起居有常，饮食有节，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年’，你只要坚持下去，身体肯定能彻底好起来。”
又过了一个月，李桂兰再次来到岐仁堂。这次她容光焕发，穿着一身新衣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岐大夫，太感谢您了！我现在彻底好了，浑身有力气，吃嘛嘛香，晚上睡得也踏实。”李桂兰激动地，“我婆婆和孩子都我像变了个人似的，卖部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真是多亏了您！”
岐大夫给她切了脉，脉象平和有力，舌苔薄白而润，满意地点点头：“恭喜你，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阴阳平衡了，气血充足了，自然就百病不生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劳累了，要劳逸结合，饮食作息规律，才能长久保持健康。”
“我记住了！”李桂兰道，“我现在每都坚持早睡早起，中午还会憩一会儿，饮食也清淡有营养，周末还会去公园散步。岐大夫，您真是神医，您的岐仁堂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音！”
旁边几个候诊的患者听了，都纷纷称赞岐大夫医术高明。有个老大爷道：“岐大夫就是厉害，我之前的老寒腿，在别的地方治了好几年都没好，在这儿调理了三个月，现在走路都利索了。”
另一个年轻姑娘道：“我之前总熬夜加班，也是手脚心发热、口干舌燥，吃了岐大夫开的药，又按他的调理，现在好多了。”
岐大夫笑着摆摆手：“不是我厉害，是中医的智慧厉害。中医治病，讲究‘辨证论治’，找准病因，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很多人一遇到发热、口干就以为是上火，盲目吃清热药，结果越吃越糟，就是因为没找准病因。”
宇在一旁深有感触：“师父，通过李阿姨这个病例，我明白了‘阴阳双调’的重要性。以后遇到类似的患者，我就知道不能只看表面症状，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准病因病机，才能制定正确的治疗方案。”
岐大夫点点头：“学中医，不仅要背熟经典，还要多临床实践，多观察患者的生活习惯，才能准确辨证。中医的理、法、方、药是一脉相承的，只有把病因病机搞清楚了，才能立法、处方、用药，缺一不可。”
李桂兰临走时，给岐仁堂送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岐仁堂妙手回春，岐大夫仁心仁术”。岐大夫把锦旗挂在堂屋正中，看着它，对宇：“作为医者，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患者康复。我们开岐仁堂，就是要传承中医的智慧，用简便廉验的方法为老百姓治病，让更多人受益于中医。”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透过岐仁堂的木窗，照在药柜上，一排排药罐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岐大夫坐在案前，继续整理药柜，宇在一旁研药，白猫蜷缩在案头，岁月静好。
李桂兰的故事很快在城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岐仁堂的岐大夫，知道了中医“阴阳双调”的智慧。很多亚健康的上班族、操劳的主妇、体弱的老人都来到岐仁堂，寻求岐大夫的帮助。岐大夫总是耐心地问诊、辨证、开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医理，教大家养生的方法，岐仁堂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而李桂兰，不仅身体恢复了健康，还把岐大夫教给她的养生方法分享给了身边的人。她的卖部里，除了日常用品，还多了山药粉、芝麻糊、黄芪、红枣等养生食材，方便邻居们购买。她常：“健康是最大的财富，感谢岐大夫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养生不是与症状对抗，而是重建身体的‘阴阳平衡’，让身体的‘发电-储能-配电’系统恢复正常，这样才能少生病、不生病。”
岐仁堂里的故事还在继续，岐大夫用他的智慧和仁心，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健康，也传承着中医的千年智慧。而“阴虚阳浮”需“充电宝”与“发电机”双管齐下的道理，也随着一个个康复的病例，深深印在了人们的心里。正如《黄帝内经》所言：“阴平阳秘，精神乃治”，这或许就是中医留给现代人最珍贵的养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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