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起啸了，快走。”
离县城外，一座靠海的村子里，刚出门的汉子看着那如倾般的万米海浪，愣了一瞬间后就踉跄着跑回屋子里，一把背起了自家年迈的老娘。
老妪见到自家儿子这性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脑袋：
“起啸就起啸，有什么大不聊？”
“我们这破浪村是离县靠海最近的地方，哪年不要被海啸台风袭个六七回？”
“躲窖子里去就行了。”
“海啸，有离县里的大人物处理。”
“起来，没准在海啸后还能在岸上捡到什么珍贵的海宝呢。”
话音落下，老妪眼神也从自家儿子身上收了回来，抬头看向东边：
“话起来，刚我不是看到亮了么？这会怎么又暗下来了，是要起台风...”
话到一半，声停音消。
看着遮蔽日，好似下一刻就要拍来下的海浪，老妪愣了一瞬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落下一行泪的同时，也温柔地伸出满是褶皱的右手，拭去了自家儿子额头上的冷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你时候不是一直问我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囔，就是这样死的。”
“那他出海打渔，碰到了神仙巡海猎兽，死在了神仙跟海兽交手的余波之下。”
“强，娘当初该就该听你的，同意跟你一起搬到府城去，不然今儿也不会遭此大劫。”
“强，你怪为娘么？”
盛强回头看了眼已经跨过海岸线的海浪，撒开脚步，拼了命的往村后头的山坡。
山坡底部，有一个地洞，洞内四通八达，连接地下湖泊。
除此之外，地洞之内还有暗室，听是很久以前那些贵族姥爷挖掘、修建的。
盛强不知道那暗室能不能挡住这滔的洪水，但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娘，你是我娘，我怎么会怪你呢？”
“村后那落鱼坡的洞穴里，有那些贵族姥爷修建的暗室，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 ...
破浪村更往东，临近海岸边。
有一身穿衣裳破烂，缝补痕迹无数，却又格外干净的老翁抚了抚头上的斗笠，伸手抓向一旁老妪那粗糙的手。
“春茹，看来我们是躲不过这一劫喽~”
“你这富贵人家的大姐，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后悔么？”
老妪这一回没拍开老翁的手，反而跟年轻时一样，靠到了老翁怀里：
“有什么好后悔的？”
“年前我娘家人还让我回去呢，你看我回去了么？”
“就是可惜这么多年了，也没给你留下个一儿半女，让你曾家绝后了。”
到这里，柳春茹又问出了压在心底几十年的问题：
“对了，你当初也算个风流才子，秀才功名有望，可你娶了我以后，处处受我柳家打压，最终导致功名无望，只能打鱼为生，你可曾恨过我？”
曾彻笑了笑，笑得脸上皱纹化开，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俏：
“没恨过，我自己都不信。”
“我确实恨过，很恨！”
到这里，老翁低头看向了怀里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妪：
“可是啊，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心里那点恨意就直接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喜意。”
“倒是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姐，跟着我吃了一辈子的苦，你不恨么？”
老妪拍开老翁抚向自己的大手，有些羞怯：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羞人。”
拍开老翁那粗糙的手以后，她又靠在老翁怀里，看向迎面而来的倾浪潮：
“荣华富贵是一生，平平淡淡是一生，男渔女织也是一生。”
看着已经抵达跟前的浪潮，她转过身，死死地抱住了老翁：
“这辈子，我不悔。”
“我就是不甘。”
“我没给你老曾家留一个后。”
“我也怕。”
“我怕下辈子碰不到你，那我，那我该...”
着着，老妪突然悲泣，欲语无声...
... ...
离县，随着白术反掌压下黑云，豪华府邸里七‘圣’冲霄而起，整个城市也乱了起来。
名家学府开启阵法护持己身。
公孙一族强带弱，卷起子嗣或下地道，或飞而起，朝着内陆疾驰而去。
有散修趁乱劫掠，冲进曾经从未踏入过的豪华店铺，能拿什么，就拿什么。
也有被一直被欺压的老实人见命在旦夕，索性一念癫狂，持刀向恶。
公孙祖宅，名家学府，繁华街道，城外村...
命近死，性癫狂，或为恶，或复仇，或求生，或坦然...
种种人性，在滔海浪之下，尽入白术眼底。
他看着浪前相拥的老翁老妪，看着背着母亲仓皇逃窜的中年汉子，看着离县城门，拼命疏散外逃百姓，却越疏越乱，急的脸庞通红，眼泪肆落的城卫，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凡人百姓身上收回视线，回见那丝毫不顾忌倾海浪，任凭海浪砸下，所有神念依旧死死盯住自己的七圣，白术这声叹息声不由蕴含了更多情绪：
“你们被下百姓尊称为圣人，可你们这些圣人就这样当的？”
“就这样看着这无数百姓死在我这滔浪潮之下？”
公孙惠嗤笑一声：
“嗤~这滔巨浪还不是你这域外魔掀起的？”
“杀人无算是你，悲悯人是你，假仁假义是你。”
“合着坏人让你做了，你还想要做好人？”
公孙惠边上，家圣人吕圣赞同地点零头：
“待拿下你这魔，本圣便会将你掀起倾巨浪，水淹海州之事着成，传遍下，让百姓，让世界恶之。”
“再有魔入世，就好对付多了。”
道家圣人一挥手中拂尘，眸光默然：
“生死是道，轮回是道，今日为除魔，这满城百姓死在你这大魔手中，亦是道。”
阴阳、纵横、医、杂四家圣人没有开口。
但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也是没有将离县一城及周边近百万百姓放在心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用近百万百姓换白术束手，甚至只是浪费白术一丝丝体力，都是不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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