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敲门声，付宁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扭头看向院门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脖子是“咔咔”响着一格一格转过来的。
腊月里、大雪，这容不得他不多想啊！
再看付闯和吴清，两个人也是一脸严肃的盯着大门。
“嗯哼！”付宁清了下嗓子才问，“谁呀？”
“付先生，送东西的。”
这声音听着生不生，但熟也没有多熟。
哥儿仨肩并肩走到门后头，互相看了一眼，付宁伸手拉开了院门。
门外露出了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头发都是蓬乱的，透着一股沧桑。
“老杨！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啊？”
“刚到。”老杨头儿一张嘴，声音都是嘶哑的。
付宁赶紧把人让进来，今年吃饭早，现在都没黑呢。
等一会儿擦黑了，外面就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好送灶王爷上言好事去。
老杨闪身进了院子，付宁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有一个人背上背着一个特别大的麻袋，不知道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踩着满院子的芝麻秸、玉米杆，三个人一言不发，低着头就冲进屋里去了。
付宁在后头紧着追，结果他刚一进屋，三个人齐整整的就跪下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付先生，您救救黄爷吧！”
疯子？他怎么了？
付宁让大福福到门外守着，伸手想把老杨拉起来，没想到老头就是不动弹，而他身后的人把那个麻袋放下来了。
等麻袋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时，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黄琛……吗？
麻袋里的人瘦得皮包骨头，头发黄得枯草一样，嘴上勒着一根麻绳，身上也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绳子，绑得跟毛毛虫似的。
现在他眼睛紧紧的闭着，蜷在地上能看出一条腿的弯曲角度完全不对，而手骨瘦如柴，有几个指甲都翻起来了。
“他这是怎么了？！”付宁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黄爷让人害了！”老杨恨恨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活不了了，给了我们这个地址，让我们找你。
不是为了救他，他是怕有人找后账跟我们过不去，想给兄弟们找条活路。
我们这样的人早就不拿命当命了，黄爷他认识的人里，也就先生你还觉得人命金贵，会给我们打算，跟着你就是种地也算是能善终。
可是我们不甘心，趁着今过年儿，哪儿哪儿都忙乱，把爷偷出来了，没办法，求您看在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救救他！”
付宁看着黄琛这副样子，呼吸都重了，他还记得这家伙从草原回来时的样子。
就冲着他把情报藏在自己身体里，从库伦一路杀回来，就算是犯了条，一颗子弹解决了，他也不该受这个罪！
“这是谁干的？”付闯声音冷得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付宁深呼吸了两下，拉住了暴怒边缘的付闯，“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
“老杨，你们从哪儿把他弄出来的？”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对手的层次，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老杨踌躇了半，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三个字，“总统府。”
付宁听了一闭眼，“赶紧带他走！现在，立刻走！”
老杨眼睛里的光立马黯淡下去了，哆嗦着嘴唇还想什么。
付宁不住的催着他：“快点儿，我们不趁现在把他送出城去，等着让人瓮中捉鳖啊！”
地下跪着的三个人情绪立刻亢奋起来了，把黄琛重新放进麻袋里，把口扎死了，背在背上。
吴清拿了棉袍子递给两个兄弟，推门就往外走。
“大福、福，你们接着吃饭吧，好好看家，我们出去一趟。”付宁交代了兄弟俩一声儿，还让吴清拿上了两挂鞭炮。
雪不像刚才那么密了，但是雪花比刚才大了一圈，互相粘在一起，像个团子似的往地上砸。
付宁看着黑下来的，问了一句：“几点了？”
“六点多了。”吴清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快走，一会儿就该打点关门了。”
踩着没到脚踝的积雪，一行人向着离得最近的阜成门快步走去。
路边已经开始有人放炮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和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得周围的人脸上都是红扑颇。
不管这一年过得是否如意，现在大家都希望灶王爷上去，能带回来更好些的运气。
而这个好运气对付宁他们来，大概是跟着灶王爷一块儿上了。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打第一次点，半扇城门嘎吱嘎吱的就快要关上了。
他们脚底下走得更快了些，却有一队人斜刺里杀出来，把城门口给把住了。
付闯耳力强，走在最前面，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什么“多检查”、“不管是人是东西都得打开查”、“绝对不能让他出去”……
坏了，还是让人家抢先了！
付闯给身后的容了个眼色，付宁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跟老杨：“悄悄退回去，去我家！”
然后在那些四处张望的搜索队看过来之前，让吴清把鞭炮扔在地上放了。
随着红色的纸屑飘飘洒洒的落下来，炸起得烟雾阻挡了那些饶视线。
而付宁则拉着长调子着：“上言好事，下界送吉祥！一年更比一年强！”
随着周围放鞭炮的也越来越多，他们隐身在了一片火光里，悄无声息的又退回到了付宁家。
坐在屋子里，大家都默默无言，那个背着黄琛的汉子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我们干嘛不把黄爷送出去再回来找人呐？！”
老杨嘴唇绷得紧紧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咱们明一早趁着开城门的时候冲出去，死也得把黄爷送出去。”
“你们冷静一点儿，以为这是察哈尔吗？还冲出去？！冲出去是阜成门外大街！人多、车多、警察多，跑得掉吗？！”
付宁用牙叼着手背上的肉，脑子里唰唰的转。
突然听见老杨了一句：“坏了，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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