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无光无声。
霍思言、谢知安、沈芝与夷烛沿着狭长石道一路下潜，脚下青石湿滑，水迹渗流不断。
魂灯的微光摇曳，将四人影子拉得极长，仿佛有第五个人潜行其后。
“别停。”
霍思言低声道。
他们已下行一炷香，却仍不见底。魂压愈来愈重，连呼吸都似被无形之力压迫。
“这里不像自然形成。”
沈芝指向石壁。
“看这些痕迹，是被掘开的。”
夷烛笑道：“废话，“极幽墓境”可不是成的，那是古尘一脉亲手建造的，也是为镇魂戟准备的葬地。”
“葬？”
谢知安皱眉。
“埋的是什么？”
“死人，还是魂。”
夷烛语气古怪。
“有时候，两者没区别。”
霍思言没有插话。
她的掌心残片正微微发烫，像在引路。
再往前十丈，空气忽然冷至极点。
“前面到了。”
霍思言忽停步，抬手制止众人。
她掌中灰焰一点，火光照亮前方的石壁。
那是一扇封死的巨门，门上刻满魂纹，宛如无数眼睛盯着他们。
中间一行古字斑驳难辨，却依稀写着：
“幽魂不眠，凡生者止步。”
沈芝倒吸一口气。
“这不是警告，是结界。”
“那要怎么破？”谢知安问。
夷烛嘴角一勾，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片形似骨片的符箓，表面刻着细密魂纹。
“用这个。”
“什么？”
沈芝疑惑。
“你哪来的？”
“从上次死的那个新魂派长老身上顺来的。”
夷烛随意道。
霍思言盯着那骨符片，冷声道：“那是献魂令。”
夷烛愣了下。
“你认得？”
“这是古魂族的通魂信物，用以开启“冥界之门”。”
霍思言眸色微寒。
“但用它，会牺牲一个活人。”
空气瞬间凝固。
沈芝怔了怔，声音低下去。
“你确定？”
霍思言点头：“献魂令以生魂为媒。若无人献魂，门不会开。”
夷烛挑眉，似笑非笑。
“那怎么办？你想绕过去？”
“你若不怕被万魂撕碎，可以试试。”
霍思言冷冷回道。
短暂沉默。
谢知安缓缓出声。
“用我。”
霍思言立刻回头。
“不许胡。”
谢知安目光平静。
“我不是要死，我只借魂气引阵，有她在，不至真死。”
霍思言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会护你。”
夷烛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半开玩笑似的：“好一对共命鸳鸯。”
沈芝瞪了他一眼。
“闭嘴。”
他们按照阵纹布位，霍思言掌控引火，谢知安盘膝坐于阵心，深吸一口气，运转魂力。
刹那间，魂火轰燃！
石壁上那些“眼睛”般的符纹纷纷亮起，旋即化作流光，汇入谢知安眉心！
“谢知安！”
霍思言厉声，掌焰反冲，替他稳住魂势。
咔……
巨门缓缓震动，一缕缕灰色魂气自门缝泄出，如同无数亡者叹息。
“开了！”
沈芝低声。
可就在那一刻，一只枯手忽然自门内探出，死死掐住谢知安的喉咙！
“心，不是结界！”
霍思言反应极快，灰焰一掷，将那枯手焚断，却见其断腕上生出新的骨节，一寸寸蠕动，化作一具无面魂尸！
那魂尸无眼无口，只有一张撕裂的面孔，胸前刻着血红“戟”字。
夷烛咧嘴，反而露出一丝兴奋。
“看来我们闯大祸了。”
“别多话！”
霍思言喝道，抬手结印，灰焰凝形，化作符阵压魂。
魂尸怒啸一声，直接撞破阵火，速度快到极致，下一瞬已逼近沈芝面前！
谢知安翻掌出剑，寒光如匹练，硬生生将魂尸腰斩！
但那尸体却不死反盛，两段身躯同时爬动，反向袭来！
“这玩意儿……不怕死。”
夷烛低笑。
“那就烧干净。”
他抛出数枚黑符，贴在石壁上，低声念诀。
轰！
魂火骤起，烈焰中夹杂惨啸，黑烟直冲穹顶。
霍思言趁机以灰焰聚形，掌中引残片一划，封印纹路重新闭合！
门上那行字骤然消散，整个墓境陷入短暂寂静。
众人皆气息紊乱，沈芝背后湿透，谢知安的喉头仍有一道紫痕。
夷烛倚在石柱旁。
“这才像“镇魂者”的墓。”
霍思言未理他，走到巨门前，伸手轻触那片残冷石纹。
门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轰鸣，似有某种存在，在低声回应。
“听到了吗？”
沈芝轻声问。
霍思言点头。
“那是镇魂戟在唤我们。”
谢知安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这地底，还有几层？”
夷烛淡淡道：“三层。”
“第一层封魂，第二层锁魄，第三层，埋神。”
“我们现在，才刚入门。”
霍思言转身，眸中灰焰跳动。
“那就一层一层地走。”
罢，她推门而入。
黑暗吞没众人，新的光亮从脚下浮起。
那是镇魂戟第二封印的入口。
而在他们踏入之后，封门缓缓闭合，一道低低的呢喃自墓道深处传来：
“镇魂者……终将归于魂。”
墓门缓缓合上，空气立刻变得浑浊。
昏黄魂火一盏盏亮起，幽光将石壁上的雕痕照出形状。
那是一圈又一圈螺旋状符文，像是被活生生刻入岩层之郑
沈芝低声道：“这些纹……像是在压制什么。”
夷烛蹲下，指尖轻触石纹，片刻后收回，神色微变。
“不只是压制。”
“是束缚。”
谢知安握紧剑柄。
“束缚什么？”
“魂。”
霍思言答得极轻。
她感应到从地底传来一阵微弱而连续的波动，如同无数亡魂在呼吸。
那股气息并非敌意，而是一种，痛苦。
他们继续往前，石道逐渐拓宽，直到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地下空厅，穹顶低矮，四周立着数十根黑曜石柱，每根柱上都锁着一具魂骸。
那些魂骸穿着不同朝代的铠甲，有古制长袍者，有异域纹饰者，皆双目紧闭，被锁链缚于石柱之上。
沈芝屏住呼吸，声音几乎听不见。
“这是……多少死者？”
夷烛沉声道：“他们都是镇魂者。”
“什么意思？”
“历代持戟之人，死后魂不灭，会被封于簇。
成为镇魂戟的一部分。
封魂者死，戟便以他们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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