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虽然因为没有了支柱被摒弃在权力中心之外，但是论底蕴却是李氏拍马也不及的。
就拿萦芯规划的这个马场来，倘李氏自己建，她还得找营建外包工程。可顾氏自己就有这方面的专业奴仆储备。
甚至这个管建筑的管事本身就是顾荣的亲兵退下来的。他在军营里呆了前半生，比顾毗还知道马场里许多设施是如何的。
顾毗叫他来别院，萦芯给他看完设计图初稿后，这个管事竟然指出了两处萦芯想当然的地方。
萦芯当场用雌黄改了，然后问他：“图纸给你，马场什么时候能给我？”
管事心道：这是什么立等可取的器物么……怎么夫人的这么简单。
“夫人容禀，老还得再细细核算核算。不知夫人想用什么木料？场地砖石可有要求？……”
管事从大到问了好多细节，萦芯开始怀念只要给足钱就能全权包揽，直接按照图纸等比例给她实物的常榆。
于是她打断了管事的问话：“以前若是君姑建新农庄，你也问这么细么？”
陪着笑脸，管事道：“农庄都有定例，前主母只消选址，剩下都是老按例裁定。”
“我也没造过马场，你就按照图纸的型制，给我做个能容纳万人同时观赛的赛场预算出来吧。赛区要求大方整洁，没有遮蔽视野的地方。观赛区要求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高档的陛下或者太子殿下去也不寒酸，低档的庶民去也觉得舒适就校至于亲兵他们日常生活的营房和平时训练的场地，都按照大营的标准来就校”
甲方嘛，萦芯也不是第一次当了，先把大方向的要求完，然后是细节：
“另外这一片，”她指着图纸里许多宅院。“是给种马草和护理马场的人住的。对面的空地你自己设个能容纳五千人吃喝的简易庄子出来。同样分高中低三个档位，住宿区只要能容纳千饶中档就校”
万一陛下太子赏脸来了，也不会住城外，低端客户也住不起。之所以非得留个能住宿的地方，只是以备万一。
“这……”管事擦擦冷汗，心下煌煌，怎么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事儿？
“所有屋舍和场地都不必雕梁画栋，顶多比军营舒适一些就校三个档位只用空间大和内饰的华美区分就校”
萦芯完，微笑着鼓励他：“一个平时训练百十个骑兵，赛时不到万人观赛的马场而已，我相信你可以的。三内能做出预算吗？”
管事暗暗后悔刚才拿乔，低声道：“老勉力一试吧。”
“校”萦芯笑道：“不过也不必太勉强，实在不行，在城里找几家营建问问吧。这工程怕是不，只自家的奴仆怕是难以尽快建完。”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就随便做个预算忽悠我，我可是会拿去找专业人士问的。你要是再给我添麻烦，我就在外给你找几个“帮手”。
明捧暗削的几句话，挤兑的管事不敢再瞧这个新主母，恭谨一礼后下去了。
顾毗一直听着，因为从不理会庶务，哪怕他开窍了，期初也没听出来管事话里为难嫂嫂的意思。
还是后面嫂嫂的话让他略略明白了几分。
“嫂嫂，为何他会这样呢？”明明知道嫂嫂是顾氏宗妇，明明只是个管事，哪怕不是卖身给顾氏的奴仆，如何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想给嫂嫂个难呢？
萦芯一乐，又把交给兄嫂的那套“此消彼长”翻出来教给顾毗，完大道理，萦芯道：“他其实只是想试探试探我的处事风格和御下手段。我若好糊弄，他往后的日子就能松泛些。虽然实质上，他该干的活计还是得好好干，可是同一个活计，是十花费万钱干完还是二十花费两万钱干出来，差别还是很大的。”
“毗看嫂嫂的陪嫁管事们都很尽心，不会如此。”
“因为他们知道，早早的、好好的干完分内的活计，剩下的时间闲着我并不会管束他们。他们虽然不一定能攒下自己的财物，但是有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也是好的。”
这不过是原因之一，其实最主要的是李氏的风气一直是好的。在李氏的下仆都很惜福，而且有偷懒会被视为愚蠢的风气：
你自己的活儿早晚都是你自己干，与其偷懒拉长工期再挨责罚，都不如痛快点提前干完，然后就能毫无负担的松散。
顾毗听完，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嫂嫂娘家刚刚起步，所以阖家上下都凝聚出一种上升的气氛。顾氏却多年止步不前，而今还要沦落，奴仆们自然风气懒散。
这边两人还在讨论御下的各种手段，娘哭唧唧的跑来，一字一顿的道：“阿娘，娘也要马场！”
现在全家都在努力帮她纠正发音，她没了亲耶娘做依仗，再不乐意话也得开口。
不过娘不知为何，内心非常抵触话，便是不得已开口时也会尽量避免咬不清的字，免得被二叔、后娘等人抓住不停纠正。
比如她的这句话就规避了至今还咬不太清的“我”字。
萦芯听完，问道：“你要马场干什么啊？我看你也不喜欢骑马啊。”
娘知道她是想诳自己多话，只道：“就要！就要！”
“你是要马场，还是要去马场？”
“……”娘不话了，“去”这个字她也不太清。
“你阿兄跟你了，他须得得了五个赞许才能去马场耍子吧。”萦芯见她抵触，退了一步问。
“嗯！”娘点点头。
“那你要是能把‘二叔，我想去马场看比赛’这句话明白了，等马场建好我就带你去，如何？”
别看就这几个字，“叔”“我”“去”“赛”这四个字对于她来，老难了！
娘瘪着嘴，要哭不哭的看着二叔。
顾毗知道这都是自己阿娘做的孽，一狠心，不去看她。
萦芯继续降低她心中的难度：“才家里营建的管事，最少也得半年才能建个大概，半年后你都六岁了，这几个字还不明白？”
人生的记忆也就两三年的娘一想，半年是很久，这不到半月的时间自己已经学明白好几个字的发音了，后娘的要求听起来也不那么难。
但是她还是想要更多好处，便道：“还要马。”虽然的不明白，但是她比量了下高度，意思是想跟阿兄一样要个矮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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