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将军府也没什么亲戚。
要远亲，那可都是距离上的远近了，在京城的亲戚少得很。
却不想刚用完了早膳，正准备着去侯府的礼品之事，外头却有下人传话道：“老夫人，外头有客来了，是位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那妇人是姓赵。”
姓赵？
秦黎一愣，府上似乎没有姓赵的亲戚。
但她还是让下人将客先带到会客厅。
来的是位瞧着三十二、三的妇人，古铜色的肤色，衣裳干净整洁，看得出是新衣。头发未梳成发髻，都用棉布裹着，有些许的碎发露在外头，一双褐色的眼睛有些无神，带着疲惫福
只一眼，秦黎就认出了她：“寻珍？怎么是你？你娘没来吗？”这里她提到的娘，并不是赵寻珍的亲娘，而是她婆母。
赵寻珍她婆母花姑与秦黎祖上同源，二人关系亲近，花姑家中条件异常的差，再加上还有个儿子要养，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原本秦黎是想帮她一把，却被拒绝了。
两人在几年前为着一件事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秦黎已有许久没见到过花姑了。
她不是没去找过，可花姑已经搬霖方，多方打听无果，这才放弃，彻底断绝了往来。
到现在，秦黎已经不记得当初她们为何争吵了。
赵寻珍的到来让她十分欣喜。
她看了一眼赵寻珍后头跟着的两个孩子，温和道：“这是芸儿和旭儿吧？几年不见，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秦芸同秦旭闻言，赶紧磕头行礼：“请老夫人安，老夫人新年好！”
“哎哟！起来起来，自家人，要这些多余的礼节做什么？”
她看向自家几个孩子，却见他们正直愣愣的盯着秦旭兄妹两个，便笑道：“明曦，你们来，这两位是你们的表兄和表姊妹，你们先带着他们去后头玩玩，祖母同这位姨母有话要。
秦旭今年十六岁，暂时未娶妻；秦芸十一岁。
二人初到京城，神色怯怯，
沈明曦用手肘戳了戳发呆的二哥，几人同秦旭、秦芸行过了平礼，这才带着他们去后头玩耍。
也怨不得沈君墨会发呆。
上辈子他三元及第，而同他一道的榜眼，便是秦旭。
甚至后来他被诬陷下狱，秦旭还替他奔走想法子。
没想到竟然是自家人！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事情走向，现在沈明曦已经扛不住体内的毒性毒发身亡，沈明珠也未找回，二老伤心不愿在府上过年，留在了国公府，自然也就错失了见面的机会。
这兄妹二人都有些拘谨，沈家兄妹见状，各自交换了眼神，主动开口聊拉近距离。
会客厅中，秦黎见只有赵寻珍自己来，便问：“你娘如何了？这些年，她可有同你提起我？你们一家子搬到了哪里去，我找了你们许久都未找到。”
赵寻珍闻言微愣，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稍稍低下头道：“娘她……病了。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患上了肺痨。”
肺痨无药可治。
花姑自知时日不多，原本是想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好友的，谁知恰巧这时候家中来了信，得知她同京城里的国公夫人相熟，想让她去请国公爷，提拔提拔家里。
甚至还让她委身国公爷，到国公府做妾。
花姑虽早年死了丈夫，却是个性子烈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背叛好友的事儿？
索性找了个由头同秦黎大吵一架，而后拖着病体，带着孩子一起回乡。
因为不肯吃药，要将银钱留给孩子，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临死前还交代，如果不是要命的事儿，不许打着她的名号去找京城里的贵人求助。
她们虽穷，却也得穷得有骨气。
秦黎直接怔住，发黄的老眼中，有泪光闪烁。
赵寻珍低着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娘临走前还念着您的名字，她对不起您，辜负了您对她的信任。”
“你娘……葬在何处？”
“同爹葬在一处了。”
长久的沉默后，秦黎才颤声开口：“以后再来，莫要带这些东西了。以我跟你娘的交情，你便是认我做个义母也是使得的。”
地上的麻布袋倒了，里头的东西也露了出来都是些鸡蛋、青菜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两只鸡。
对于府上而言算不得什么，可赵寻珍家中的情况她是清楚的。
单单是鸡，对他们家而言，已经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更别她拿来了两只。
且方才赵寻珍才花姑叮嘱过她，不是要命的事情不准进京求助，定然是遇见了大的困难。
“好孩子，到我这儿来，你且，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只要是我能帮到你们的，必定倾力相助。”
赵寻珍闻言，却没有上前，而是在原地磕了个头，有些哽咽地开口：“求老夫人，替我看顾看顾芸儿。”
托孤一般的话语停留在秦黎耳畔，让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起身将赵寻珍扶起：“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要将芸儿托付给我？”
“老夫人，我夫君已于三年前离世。是进山采菌子，摔死的，前些日子，我身子不适，去医馆诊治，大夫……”她有些难以启齿，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大夫是乳岩……”
她的芸儿才十一岁，正是半懂事的年纪，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也是想到帘年婆母临走前的嘱咐，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进京来赌一把。
秦黎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竟是乳岩……
难怪赵寻珍会来将军府……
更让她惊讶的是，赵寻珍竟夫君抑郁三年前离世。
花姑生下四儿一女，却不是夭折便是早亡，最后只活下来一个。
如今唯一的一个儿子，竟也不在人世了。
她使了些力，强硬地将赵寻珍拉起来，按在椅子上坐好：“不要动不动就跪，我同你娘当年那般亲近，若是让她看到你跪我，指不定晚上就要到我梦里来怪我了。”
“你且放心，芸儿和旭儿是花姑的血脉，我不会不管。”
“至于你的病，你便在府上歇着吧，晚些时候，我便请大夫来为你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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