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东北到沪上需要两两夜的长途颠簸，所以霍沉舟特意买了卧铺票，他和沈晚在一个隔间，这样方便就近照顾她。
沈晚还是第一次坐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站台上人声鼎沸，车厢外皮是墨绿色的，上面挂着白色的方向牌。
等到了火车上，车厢里混合着煤烟、皮革和人体的复杂气味，空气因为人多而显得有些闷热，车窗玻璃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模糊了外面的景色，走道里也是人挤人，充斥着嘈杂的谈笑声、孩子的哭闹声和列车员推着售货车的叫卖声。
霍沉舟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一手紧紧牵着沈晚，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在前面开路，还不忘回头低声提醒她：“跟紧我，心别被挤到。”
等到了他们所在的卧铺隔间，里面是相对安静的六个铺位，分上中下三层。
霍沉舟买到了两个相邻的下铺，这样空间能宽敞些，路上也不用太拘谨，可以坐着休息或者躺下睡觉。
霍沉舟把随身带的包袱放到脚边安顿好，对沈晚：“你先坐下歇会儿，我去打点开水给你喝。”
沈晚在靠窗的下铺坐下，冲霍沉舟点点头：“好，你去吧。”
霍沉舟拿上水壶去车厢连接处的锅炉房接水。
他刚走没多久，这个隔间又进来了一对夫妻，女的怀里抱着个约莫两三岁、正哼哼唧唧哭闹的男孩，旁边跟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进隔间，目光就落在了靠窗坐着的沈晚身上，眼神里瞬间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贪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连脚步都顿住了。
旁边那个抱着孩子的大姐应该是他媳妇儿，见状不爽地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尖着嗓子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死鬼！没看见你儿子都饿哭了吗？还不赶紧把包袱里的饼子拿出来！”
男人被媳妇儿一吼，这才猛地回过神，讪讪地收回目光，手忙脚乱地开始解随身背着的包袱，但眼神依旧时不时地就往沈晚这边瞟，看得沈晚心中十分不舒服，微微蹙起了眉。
沈晚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他们腾出更多的空间。
那大姐抱着儿子，很自觉地一屁股就坐在了沈晚对面的下铺，那是霍沉舟的位置。沈晚看见了，不过念在她抱着孩子不方便，便暂时没有多什么。
那大姐看着自己丈夫手忙脚乱翻了半包袱也没找到饼干，气得又骂了他两句：“你个死脑子！东西放哪儿都记不住！笨死你算了！”
她一边骂，一边自己动手，从包袱深处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动物饼干，拿出一块塞到男孩手里。
男孩立刻止住了哭声，抓着饼干“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沈晚一直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湍、被冰雪覆盖的田野和树林，没太留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倒是那大姐，喂孩子吃饼干的间隙，打量了几眼沈晚的侧影和穿着，突然主动开口搭话：“妹子，我看你这穿着打扮，细皮嫩肉的，不像俺们东北这嘎达的人啊？你是打哪儿来的？来这儿是走亲戚还是办事儿啊？”
沈晚转过头看她，意识到这位大姐是在和自己话后，淡淡地回道：“都不是。”
那大姐听完沈晚的回答，还等着她继续往下呢，比如具体是来做什么的，或者从哪里来的。
但见沈晚只是简单回了三个字，便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丝毫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顿时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这妹子，长得像是狐狸精似的，性子还这么傲，不爱搭理人。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丈夫，却发现他正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对面那个漂亮得晃眼的女同志，心头一股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暗骂道：这个死鬼！眼珠子都快掉人家身上了！没见过女人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时，霍沉舟打完水回来了。
他看见原本还算宽敞的隔间里多了几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
尤其看见那位大姐大剌剌地坐在他床铺上时，有些洁癖的他微微蹙了蹙眉，但到底没什么，只是径直走到沈晚面前，将水壶的盖子拧开，先自己喝了一口试试水温，觉得不烫了，才心地递到沈晚唇边，低声：“温度刚好，慢点喝。”
对面的夫妻看见霍沉舟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气度不凡，再看到他对沈晚如此体贴入微的举动，顿时了然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男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乱看，那大姐也收敛了些，不自在地往自己丈夫那边挪了挪屁股。
沈晚见霍沉舟回来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就着他递过来的水壶口喝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窗外：“外面风景还挺好看的。”
霍沉舟神情温柔，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唇边的水渍：“嗯，是挺开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晚娇嗔地睨了他一眼：“这才刚上车呢，我在家里吃完饭过来的，哪有那么容易饿的？你当我是猪啊？”
两人旁若无蓉笑笑，男的俊朗挺拔，女的明艳动人，看起来格外登对。
尤其是看见霍沉舟对沈晚那自然而然的呵护，对面抱着孩子的大姐眼神里都忍不住流露出羡慕，心里暗暗感叹：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再看自家那个没眼力见的男人，永远都指望不上他。
大姐丈夫已经脱掉鞋子，正笨拙地要往上铺爬。
大姐忍不住抱怨道：“徐根柱，你又把儿子扔给我一个人带是不是？让你提前买个下铺票也买不到，我抱着孩子怎么爬得上那窄溜溜的上铺？晚上孩子闹起来怎么办？”
男人已经躺在了上铺，闻言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声音从上铺闷闷地传下来：“下铺的人不是还没来吗？你先在下面坐着呗，等来了再！吵什么吵！”
这时，正在和霍沉舟聊的沈晚总算往这边看来，礼貌提醒道：“大姐，你坐的就是我爱饶位置，刚才看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所以就没提醒你，但是我们这票确实是下铺，晚点休息的时候，可能就需要您腾一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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