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炉火未熄，砂锅中的羊奶早已煮好。
姜莺站定在灶台前，神情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谁能告诉她，她辛辛苦苦备好的那锅羊奶，怎么一转眼就少了一半？
这可不是数目，原本满满一锅，现在却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连盖过锅底都不够。
尹星茗和吴师傅正躲在厨房角落的杂物架后，背对着她，低着头，彼此眼神躲闪。
两人缩着肩膀，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他们也确实没想到，这羊奶在仔细去腥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香浓醇厚。
奶香扑鼻，入口顺滑，再加上姜莺特地加了些许冰糖调味，喝起来清甜不腻，简直像是仙露琼浆一般。
一时之间，理智被味觉击溃，谁也没忍住。
于是，吴师傅先悄悄盛了一大碗，低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尹星茗见状，也忍不住跟着来了一碗，口口地啜饮。
可问题就在于，那口砂锅本来就不大，装不了多少奶。
他俩一人捧着一碗喝得尽兴，剩下的自然就所剩无几了……
锅底那一层，连做点乳酪都不够。
姜莺叹了口气，目光从砂锅移到那两个缩着脑袋的家伙身上，摇了摇头，终究没什么。
算了。
现在追究也无济于事，食材没了，重做就是。
重新煮一锅吧。
她默默转身，取来新的羊奶，重新架锅加热，动作熟练而平静。
“后成府老夫人办寿宴，我打算带鸢尾和银铃过去帮忙。”
她一边忙碌，一边开口道，语气平稳，“翠玉轩那不用开门，照常歇业一。吴师傅，你负责准备府衙的午饭，等他们派人来取餐时，确认无误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不必留下。”
“师傅，那我呢？”
尹星茗一听，顿时急了，从角落里跳出来，快步走到姜莺身边，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您都没我要做什么？”
“你啊。”
姜莺停下手中的活，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明辛苦咱们宁宁多做点饼干，寿宴上当零嘴用，孩子们最爱吃。后你想去哪儿玩都行，不用跟着去忙活。”
“我要跟师傅一起去！”
尹星茗立刻清脆地回答。
姐姐那么好看，身段窈窕，气质清雅，万一寿宴上遇到些不懂规矩的客人，或者有哪位贵妇摆架子刁难她怎么办？
她必须去！
她得护着师傅，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成管家报上来的人数不少，粗略统计得有五六十号人，还得分前后院安排席面。
前院多是官宦家的男宾，后院则是夫人姐们，其中不少都是出了名的嘴刁，挑食又讲究，一点不合心意就敢甩脸子。
姜莺还没定好主菜做什么，鱼、鸡、鸭、素斋，都在考虑范围，得看食材到货情况。
眼下，她决定先不急着定主菜，先把点心和零食准备好，稳住孩子们和女眷们的情绪。
孩子少不了这些零嘴，甜的酸的都得备上。
明牛乳一到，可以做些温热的奶茶，撒点桂花提香。
或者做些双皮奶，加点果酱，清凉爽口也受欢迎。
除了蜂蜜饼干，再做个酸甜可口的山楂球，差不多就齐全了。
这个时候，山里除了山楂，别的水果几乎都收了季，想吃新鲜果子都难，山楂反而是最多产的。
她转身对鸢尾吩咐道：“你去后山多拿两筐山楂回来，挑那些个头圆润、颜色红亮的，今就动手准备着，趁早把果子处理好，省得后手忙脚乱。”
鸢尾应了声“好”，立刻转身出门去了。
没过多久，她便推着车回来了，车上堆着两筐沉甸甸的山楂。
山楂一搬进来，便被倒进大木盆里，红亮亮的果子滚落出来，像一颗颗红宝石般在桌上堆成山。
姜莺挽起衣袖，将满满两筐红彤彤的山楂一股脑儿倒进盛着清水的大盆里。
她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探入水中，指尖在果皮上来回摩挲。
鸢尾见状，也挽起袖子走了过来，蹲在姜莺身边，伸手挑出个头太或有磕碰痕迹的山楂，仔细地挑拣出来。
尹星茗站在另一边，接过洗干净的果子，用干净的棉布一块一块地擦拭。
三人默契地分工合作，一人洗、一人捡、一人擦，井然有序。
不多时，两筐山楂便已整整齐齐地码在竹筛上。
姜莺站起身，从一旁的木盒里取出一根细长而光滑的竹筷。
她拿起一颗山楂，轻轻握住，将筷子的一端对准果子底部的凹陷，手腕微微一送，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果核便从另一端被完整地顶了出来，落在桌上，干净利落。
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千次做糖葫芦了，闭着眼睛也能做得又快又准。
日复一日的练习，让她掌控得恰到好处。
尹星茗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她以前在西式甜点房里待过，擅长做曲奇、马卡龙和奶油蛋糕。
可眼前这种纯手工的，她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她忍不住拿起一颗山楂，学着姜莺的样子。
结果用力过猛，果子瞬间被戳得四分五裂，果肉糊了一手。
她又试了一次，这次不敢太用力，可筷子推进一半就卡住了。
她皱了皱眉，有些沮丧地放下筷子。
姜莺见状，轻笑着走过来，拿起一颗新山楂，牵起尹星茗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重新操作。
“别急，”姜莺的声音温和而耐心，“先用指尖轻轻捏一捏山楂，感受一下果耗位置，它通常偏上一点。找准零，再慢慢使力，像推门一样，一点一点来，别一下子用猛劲儿。”
尹星茗屏住呼吸，在姜莺的引导下重新尝试。
这一次，她不再急躁，随着姜莺的节奏缓缓推动。
终于，果核啪地一声轻响，完整地被顶了出来。
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在姜莺手把手的指导下，尹星茗渐渐找到了窍门。
虽然她的速度仍然缓慢，远不如姜莺那般行云流水，也不及鸢尾利落地一次三颗地并行处理。
但至少，她现在已经能稳稳地将果核完整取出，不再把山楂捣成泥了。
她的动作越来越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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