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李文忠从宫里出来,路上撞见常府的家人,闲聊几句,才知常宁兄妹方才也入宫为李景隆情。
等回府路上,又听自家下人,方才皇太孙朱雄英那边也派人来问过李景隆的事,这才明白过来——自家这儿子,竟是把能托的门路都托遍了。
李文忠听罢,只觉得额头一阵发紧,脚步都顿了顿。
他望着府门方向,又气又笑,低声骂了句:“这臭子!老子替他求了情还不够,竟背地里折腾出这许多花样!真是能搞事,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想去辽东似的!”
骂归骂,心里头却也松了些。
这般看来,陛下那边应是再无驳回的道理了。
只是转念一想,往后若真让这子跟着去了辽东,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李文忠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只盼他到了那边能安分些才好。
李文忠回了府,刚踏进正厅,便扬声喊:“李景隆!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李景隆从后堂颠颠跑出来,脸上还带着笑:“爹,您回来啦?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应了!”李文忠把袍袖一甩,虎着脸坐进椅子里,“但你且给我清楚,我去宫里替你求请,你倒好,转头就去求常宁兄妹,还去烦扰皇太孙!你这是信不过老子,还是觉得老子办事不中用?”
李景隆脸上的笑淡了些,却也不慌,挠着头道:“爹,您别气啊。我这不是怕万一嘛,多几个人帮着话,总归稳妥些。”
“稳妥?我看你是胡闹!”李文忠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叮当响,“你当这是市井里讨价还价?陛下跟前哪容得你这般钻营!传出去,人家不你不懂规矩,倒要我李文忠教儿无方!”
李景隆梗着脖子,嘟囔道:“我也没干啥出格的事啊,就是求他们帮着句好话……”
“还敢顶嘴!”李文忠气得站起身,指着他鼻子,“我告诉你,这次陛下应允,全是看在皇后娘娘和皇太孙的面子上,你别以为是自己能耐!到了辽东,你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少话,多看着,敢给我惹出半点麻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景隆耷拉着脑袋,嘴里“嗯嗯”应着,眼里却没半分惧色。
等李文忠得口干舌燥,他反倒凑上前,嬉皮笑脸道:“爹,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到了辽东,我指定跟在您身后,您让往东我绝不往西,保管不给您添乱。”
“你那话能信?”李文忠瞪他一眼,“上次让你去军营历练,你倒好,偷偷溜出去打猎,差点误零卯!”
“那都是老黄历了!”李景隆摆手,“儿子这不是长大了嘛。再了,这次有皇长孙和常家兄妹在,我还能跑哪儿去?”
李文忠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多无益。你且记着,到了关外,一言一行都得谨慎,莫要丢了咱们李家的脸面!”
李景隆连忙点头如捣蒜:“记住六!您就放宽心吧!”
心里却早飞到了辽东,只盼着早日启程,好见识那蒸汽火车的模样。
李景隆离了自家府门,脚程飞快,不多时便到了常府。
门房认得他,不用通报便引着往里走。到了花园角的暖亭,正见常宁在石桌上摆弄些铁器零件。
“常宁兄弟!”李景隆大步跨进去,脸上堆着笑,“忙着呢?”
常宁抬头见是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是景隆哥啊,何事这般急?”
“这不为去辽东的事嘛,”李景隆挨着他坐下,“我寻思着,去那么远的地方,总得备些东西。你,该带些什么才好?衣物、吃食,还是……”
常宁听了,摆了摆手:“景隆哥多虑了。辽东如今不比从前,那边厂子多,铁器、布匹、日用物件,样样不缺,价钱也公道。再,港口那边海贸兴旺,南来北往的货物堆成山,江南的丝绸、岭南的果子,甚至海外的新奇玩意儿,都能见到。”
他拿起桌上一个铁制齿轮,转了转:“你看这物件,便是辽东铁厂新出的,比咱应府的还要精巧。到了那儿,缺什么买什么便是,犯不着大包包带着,累得慌。”
李景隆眨巴眨巴眼:“真这般齐全?我还以为关外苦寒,啥都得自己备着。”
“早不是那般光景了,”常宁笑道,“蒸汽火车一通,南北往来快得很,货物悦勤,哪还有什么稀罕物?你若实在想带,备两件换洗衣物,揣些碎银子,也就够了。”
李景隆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大腿:“那便好!省得我瞎折腾。多谢兄弟提醒,不然我真要雇辆车拉行李了。”
常宁笑了笑,又低头摆弄起零件,李景隆见状,也不多扰,乐呵呵地告辞回去了。
启程这日,应府外的官道上早备好了车马。
朱元璋一身常服,气宇轩昂地立在车前,马皇后陪着在旁,不时与身边人着话。
朱雄英站在一侧,身姿挺拔,眼神明亮。
常遇春一身劲装,腰悬佩刀,面色沉稳。
常宁、常静兄妹俩凑在一处,脸上带着几分雀跃,不时探头望向远方。
李景隆则在稍远些的地方,踮着脚往这边瞧,生怕落了后。
时辰一到,朱元璋朗声道:“时候不早了,动身吧。”
众人应声,各自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队伍缓缓驶离应府,往苏州港而去。
官道两旁,林木葱郁,偶有飞鸟掠过,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倒也热闹。
朱雄英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致,对身旁的常宁道:“这一路怕是要走几日,到了苏州港,便能见着海船了。”
常宁点头:“那海船极大,能载上百人,比江里的船稳当多了。”
另一边的马车里,马皇后正与常静着话,嘱咐她路上当心。
朱元璋则闭目养神,偶尔问一句路程。
李景隆的马车跟在后面,他扒着车窗,瞧着前面的队伍,心里头美滋滋的,只盼着早些到苏州港,好早些坐上船,往辽东去见那新鲜世面。
队伍一路行去,晓行夜宿,倒也顺遂。
不几日,远远便望见了苏州港的轮廓,码头上桅杆林立,人声鼎沸,一派繁忙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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