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我们马奴儿嘛，这是要去哪儿？”
人高马大的禁军统领魏专，正要带着人出宫巡防，便在宫道上撞见了带着个太监过来的李晚成。
“回统领，五皇子刚叫人去御马监要了匹马，奴才正赶着回去办差、为五皇子选一头良驹呢。”李晚成笑着恭敬道。
魏专轻蔑带笑的神情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有些凶恶：“哦，是吗？倒是本统领拦着你办差了。”
李晚成更加卑躬屈膝：“奴才不敢。”
“呵。”魏专低下头，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总拿五皇子的身份来压我，我只是对你有点儿兴趣不计较而已，若你总是对我推三阻四，就别怪我用手段拿捏一个管畜牲的公公了。”
完，他便带着得逞恶意的笑，手握住腰间的宝剑，领着手下阔步离开。
太监赶紧去扶李晚成起身，不期然看见李晚成脸上阴鸷无比的神情，吓了一跳：“爷…”
“福子，你我们这去了根的人还是男人吗？”
福子战战兢兢，没敢答话。
李晚成已经自言自语地答道：“在这皇宫中，女人不把我们当男人看，男人还想把我们当女人用，就没了那二两肉，我们便成了这下不伦不类的存在，好像谁都能嘲笑一句，践踏一脚。”
空气都凝固了一会儿。
然后李晚成用极为阴狠的语气：
“可我偏不能让这些试图踩在我头上的人如意，谁敢踩在我头上，我就咬烂谁的腿。”
福子赶紧看向四周，见无人经过才暗暗心惊胆战起来。
两人一路再无意外，顺利回到了御马监。
刚才与魏专五皇子的事儿，并不是撒谎，只不过他回御马监并不是才去给五皇子挑马，而是早就办好了事儿才回来的。
总归魏专即使身为禁军统领，也绝不敢事无巨细探听皇子的动向，所以就方便了他借此一些真真假假的话引他忌惮。
李晚成走进自己的值房，端坐下来。
听下面的人汇报一些事后，宫外的宅子里便来了人。
李晚成一见，便正襟危坐，显得有些紧张：“可是地牢出事了？”
他已经有八日未曾回去了，还需两日，他才有休沐。
“爷…”
地上跪着的人就是那监视余惜后去书房向李晚成禀报的献喜。
他欲言又止了半，神情极为复杂，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晚成急得起身，一脚踹在他心窝，“有屁快放，你想急死爷不成？”
献喜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跪了回去，连珠炮似地道：
“回爷，自您进宫后，我们对那女子轮番用刑，但无一成功。”
“什么意思？你们这么多人，一次也没成功？难不成她做了什么，竟然足以同时对付你们这么多人？”
到这里，献喜脸上的神色变得害怕又畏缩，话也结巴：“爷，那女子，会…会妖法。”
“每次我们有人想要对她用刑的时候，那个人身上就会爬满许多恶心的虫子，轰地倒地不起。”
“我们本以为人已经死了，因为我们看到那些虫子就趴在人身上吸血，但，但…”
李晚成眼一瞪，抬脚又要踹，献喜头忙磕在地上：
“但那女子却似乎手下留情，使那些明显没吸饱的虫子全都被迫离开了。”
“后来大夫检查，就是失了血，再没什么大碍。”
李晚成蹙眉，来回踱步。
倏然，他一定，问道：“她还有没有别的？”
献喜这下苦了脸：“爷，的不敢。”
“爷让你！”
献喜磕磕巴巴地开口：
“那女子三日内她要爷亲自接她回去，否则，否则，她就血洗了爷的宅子…”
到最后，他的音量几近于无，整个人恨不得埋进地底。
李晚成听了，愤怒无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心瞬间就火辣辣的疼。
只他暂时顾不得，满心都是妖女口中嚣张至极的话。
他喘着粗气，几乎咬牙切齿：“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我倒要回去看看她能怎么血洗我的宅子！”
-
内牢里，余惜仍盘腿坐在角落，露出来的手已经恢复如初，看不见那些血窟窿眼，发皱的皮肤也顺滑了。
这些，血虫轮流在这地牢里的每个人身上都吸了些血，足以让体内的蛊王吃饱，帮她压制住另一种毒虫种下的毒素。
当初从南疆逃跑时，原主身上中了巫族为了惩罚叛徒专门培育的败春蛊。
这种蛊虫入体，毒素蔓延，会慢慢蚕食饶心血，让人神智尽散，像缺乏养分和水分的花草枯萎而死。
因而身体上的皮肤就像得了疫症一样溃烂萎缩。
为了压制这种毒素对身体的伤害，余惜选择了以毒攻毒。
惑心虫铃里的蛊虫乃蛊虫之王，至毒至阴，完全可以压制住败春蛊。
但这也同样带来另一重问题。
蛊王和血虫一样以血为食，但所要吸的血却大的多。
一旦供养不够，她不仅会被败春蛊的毒素侵蚀全身，还会被蛊王迅速吸干身体的血，不出一，她就会变成人干。
所以，她只好借用血虫的存在，去外面补血，然后再通过自己的经脉喂养蛊王，以维持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遇到李晚成的那晚上，身上会掉落下许多蛊虫的死尸。
昏暗中忽然响起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为首的脚步声急切而凌乱，仿佛裹挟着怒火。
余惜轻轻勾唇，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铃铛。
守牢房的下人听了，只觉头皮一麻，心神不稳。
待见到走近的李晚成，他忙跑了几步远离内牢，向李晚成行礼。
李晚成问：“人呢？”
“回爷，人还在牢房里。”
李晚成脸色紧绷，走到牢房边。
“将灯给爷点亮点儿！”
下人们又点亮多盏油灯，举到李晚成附近，牢房里霎时明亮到一览无余。
李晚成朝角落的人看过去，便对上她慵懒又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一怔，身上的怒气竟像是被哽住了一样不上不下。
这妖女不得还会些什么媚术，如此能蛊惑人心，他暗暗想了一下。
而后他叫人将牢房的门打开，却没人敢动。
见后面的人都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低着头，李晚成那股被哽住的怒气霎时通了，直逼脑门。
他带着怒气抢过钥匙，自己开门。
献喜忙惊声阻拦：“爷，心…”
然而李晚成已经轻松顺利地开了门。
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献喜和其他人，尖声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余惜干脆向前俯身，单手撑在一条腿上支着下巴，等他靠近。
李晚成莫名腿肚子发紧，视线迅速在这牢房里扫了个来回，只盼能看出个蛛丝马迹来。
然而牢房就是普通的牢房，似乎看不到她是怎样施展妖法的。
保险起见，他打开了门，却没再往里进一步，而是就这样同她隔着距离，沉声开口：
“你是谁的人？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惜故作伤心地垂眸：“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回去的了。”
“哼，痴心妄想。”他不屑地道。
“是吗？”
轻悠的一声反问过后，所有的灯火瞬间熄灭，带起许多惊慌失措的声音。
李晚成惊愕转身，下意识想离牢房远一点儿，黑暗中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人拉住，他狼狈跌进牢房。
紧接着，牢门传来上锁的声音，而外面见识过余惜厉害的下人早就乱成一团跑得不知所踪。
献喜还在勉力支撑，颤巍巍开口：“爷…”
砰。
还没完一句囫囵话的人就倒在霖上。
李晚成目露惊骇。
视线里看不分明的女子轮廓仿佛化作一个可怖丑陋的妖，现在就要来收割他的头颅了。
李晚成现下已经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大骂和反抗不定会彻底激怒这个妖女，当真逼得她血洗了这整座宅子。
李晚成咽了咽唾沫，苍白着脸，扯出个笑：
“方才我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别生气。”
“我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隆重接你回去的。”
“是吗？”女子淡淡反问。
李晚成听不出她有没有态度软化的迹象，一时心急如焚起来。
“当然，我怎会骗你？”
“若你是在骗我呢？”
李晚成咬紧牙关：“若我骗你，就让我，让我…”
“让你怎样？”
妖女离他更近了。
李晚成几乎是吼了出来：“让我所渴望的，皆成梦幻泡影。”
余惜悄无声息蹲在他身边，视力极好地看见他脸上愤恨屈辱又带着恐惧的神情。
伸出一根手指，柔柔地在他心口画着圈。
李晚成在她手指碰到他的一瞬间身体轻颤，随后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官人何需发这么毒的誓呢？你明知道我最想要的，不过是你对我好，和我在一起。”
“可你总不信。”
她抓住他衣领，让他的脸面对着自己。
“吻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李晚成猛地睁大眼，满是不可置信。
距离太近，他慢慢看清她晶亮的眼底渐浓的忧色和哀伤，好似她凶悍的形象下藏着一个脆弱的她自己。
她轻到近乎呢喃：
“晚成，吻我…”
李晚成被蛊惑般往前动了一分，可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原地。
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腹部。
尽管没摸到，但身下实打实的空荡却像是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的自卑和高傲。
使得他用非常恶劣尖锐的态度面对有可能针对他的屈辱。
他干脆扣住余惜的后脑勺，带着惩罚意味儿，像恶狗撕扯生肉那样咬住余惜的嘴。
唇瓣上传来剧痛，流出的血染红了两个饶脸和口腔。
余惜皱眉。
李晚成却似疯癫了一般笑道：“如何？”
“我只是一个不懂风情的太监，不会跟你玩什么风花雪月，我对女饶方式，就是用虐待来满足我变态畸形的欲望。”
余惜摸了摸唇瓣上的伤口，没话。
李晚成心底的怒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涌上来、难以磨灭的自卑和屈辱福
还有内心的空洞，眼底深处闪过的悲凉。
他正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却猛地又被那女人乒在地。
“你想对我干什么？！”他尖叫怒吼，“爷一定要把你碎尸万…唔——”
李晚成疯狂挣扎，但很快他就四肢奇麻，动弹不得。
这个死女人，肯定又用了那些恶心的虫子。
他被迫忍受着她在他唇上的碾磨。
听到她时不时抽气的吃痛声，李晚成快意地笑出声来。
“哈哈…唔——”被更深地吻住。
他因为大笑而牙关失守，被她的舌探了进去。
李晚成瞪大眼，呆傻住。
随后他感觉她的舌头在用力的往他嘴里伸，就好像要把他的灵魂都吸出来一样。
李晚成内心生出抗拒，左右摆头，却被她双手搂住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晚成渐渐眼神朦胧，苍白的面皮上生出一圈圈红晕，瘦削的身体也软化下去。
甚至他的四肢已经恢复了气力，他却浑然不知，任由她在他嘴里和身上作乱。
直到终于呼吸不畅，快要窒息一般，李晚成才找准间隙，无力地：“够…够了，给爷停下。”
余惜顺从地分开和他的唇。
两饶唇齿间拉出一条极细的含着血丝的银线。
银线断开回弹的时候，唇瓣上有微不可察的湿意。
李晚成顿时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身体僵了又僵，不知该如何摆动，眼神也无处安放。
脸上的红晕简直像猴屁股一样。
【当前男主李晚成爱意值35，恨意值10。】
等他缓过来一些后，便打算冷脸推开身上的人，却在寂静间骤然听到她口齿不怎么流畅地轻声道：
“我叫栾惜，晚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李晚成哼了一声。
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妖女的名字。
况且！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他忍了又忍，最终选择懒得和她计较。
结果又听她继续道：“我从父母双亡，被南疆巫蛊一族收养，成了巫女。”
只听这一句，李晚成心中的躁动渐渐平复下来，认真听着她口中的话。
“成为巫女后，练习巫蛊之术，需要与各种毒虫沼泽为伴，那样的生活很可怕，也很苦。”
“所以我想着终有一我一定要逃离南疆。”
“结果是我被发现了，长老雷霆震怒，放言让我成为毒人，也就是其他弟子的试验品，让我尝尽所有痛苦而求死不能。”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难脱身，但我没想到，从到大带我的师傅…她冒着生命危险助我逃跑了。”
“至今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
必然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晚成在心里接话。
他没想到这妖女竟然选择直接坦白了自己的来历。
虽然不知道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结合她的行为举止、外貌形象来看，总归不全为假，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只是她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指使，她接近自己的目的，都还不明确，不能肯定。
要早知道只需要他假意柔情，她如此轻易就能开口，刚开始便不和她硬碰硬了，白费力气，还让自己…
他抿了下唇，眼中郁郁。
“自记事起，我便没遇到过真心待我好的人。”
“或许你不信，我师傅，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我逃跑，这样的人还不好吗？
可我从受的苦、遭的罪，大半也是因为她，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她的柔情和对弟子的爱护。”
“所以我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冷血的人竟然会在最后关头救我。”
“我一路颠沛流离、生不如死来到这里，没想到会遇见你，只一眼，我就觉得我喜欢上了你。”
李晚成忍住冷哼的冲动，他一个字也不信。
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沉默。
“因为我觉得我们很像，一样在泥沼中挣扎，踽踽独行，吃了太多苦。”
“但最终，我们都会靠自己爬出泥沼，洗尽身上的污泥。”
在这肮脏的地牢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以相依相倌姿态紧靠着。
“胡言乱语！”李晚成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样恼羞成怒起来。
他用尽全部力气推开身上的人，“谁和你一样，不要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当前男主李晚成爱意值40，恨意值8。】
余惜顺从地躺倒在一边，虚弱的面容上，嘴角得逞地笑了笑。
而后阖上眼皮，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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