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空中薄云如丝如絮，被风拉得细长，远山的轮廓逐渐清晰。
谢却陵的心思不完全在点心上，他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咽下，望向墨七。
墨七被谢却陵看得心里发慌，立刻改口：“属下胡袄呢，王妃的心意您慢用！”
“墨七，王妃送了本王一个香囊。如今又亲手做零心，本王合该回礼。”谢却陵从怀中摸出那根簪子，簪头的阑字刻在了他的心上。他悄悄收藏了这根簪子，回以他的贴身玉佩。但裴织阑又赠他香囊，他又该回些什么。
墨七的视线随之放在谢却陵的指尖，他的眼珠子转溜一圈，脸上的笑容促狭。
他侍立在旁边，大胆提议：“主子，属下觉得王妃不缺金银玉石，王妃是裴家女自然也不缺古籍孤本。您要是回礼，那重在心意。既然王妃给您绣了个香囊，不如您给王妃绣个手帕什么的。”
“胡闹！本王怎能做这些......况且本王从未做过，并不擅长。”谢却陵向来温和的脸上露出愕然，他下意识的捏起一块糕点，口咬着。
墨七双手环胸抱着剑，一本正经地分析：“主子，这您就不懂了！越是难得，才越显珍贵啊！您想啊，王妃收到您亲手绣的手帕，那得多惊喜？这满京城，哪个王爷会给自己王妃绣手帕？这可是独一份儿！”
谢却陵想象了一下自己捏着绣花针，扎帕子。再想了想裴织阑如果收到一块针脚歪歪斜斜，并且图案古怪的手帕，那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属下听夫妻之间，有时候送些自己亲手做的物件，比那些贵重的东西更能增进感情。”墨七压低声音，继续煽风点火。
谢却陵摩挲着手中的簪子，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增进感情？”
“主子，您试试呗。属下先去找些简单的花样和针法来，如果王妃知道您这份心思，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墨七仔细的观察着谢却陵的脸色，听见他语气里的动摇，立马趁热打铁。
谢却陵的脑子里盘旋着独一份和增进感情这两句话，他握着簪子的手收紧，另一只手里的糕点也被他无意识间吃完。
“那就去找些来，要最简单的。”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而后目光飘忽不定，声音到几不可闻。
墨七强忍着笑意，应答的声音高了几个度：“您放心，包在属下身上！”
谢却陵看着墨七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回桌上的糕点，最后停在自己握着簪子的那只手上。
裴织阑拿着一卷书坐在廊下，手边是一杯热茶。她搁下书卷，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氤氲的热气。
锦书的身影出现在院外，不消多时便停在了裴织阑的面前。
她屈膝行礼，恭敬的回话：“王妃，食盒送去了二皇子府。二皇子他收下了，并且当着奴婢的面吃下了。”
裴织阑撇着浮沫，浅尝了一口茶水。
“当时伺候在二皇子旁边的下人拦了拦，二皇子食用核桃会起风疹。”锦书的语气平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什么？！二殿下不能吃核桃，何苦硬吃。我事先并不知晓，若晓得他吃不得这核桃琥珀糕，便寻旁的谢礼了。”裴织阑喝茶的动作一顿，眼中隐约带着担忧，语速比平时快了两分。
锦书的余光在裴织阑的身上，她的语气不变，继续回话：“奴婢离开时，隐约听到二皇子府内似乎有些骚动，似乎是传唤府医的声音。”
裴织阑不再接话，她垂首慢用着茶水。
她并不意外谢孤刃的举动，她的心里只有畅快。她垂下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憎恨和兴奋。
“知道了，下去吧。”直到半盏茶用完，她才挥了挥手。
锦书应声退下。
廊下恢复了刚才的安静，裴织阑重新拿起书卷，目光却落在了远处的边。
影玖和辨玉一人手中拿了个碗，影玖的碗中是瓜子皮，辨玉的碗中是焦香的瓜子。
两人带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并肩走来。
“王妃，萦尘怎么处置？”影玖扔下指尖的瓜子皮，马上又捻起一颗。
裴织阑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手中的书卷，密密麻麻的文字掠过她的眼前。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决定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既然过了要留她全尸，我自然不会食言。毒酒和白绫，让她自己选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影玖嗑瓜子的动作顿住，但利落的应下。
她将掌中剩下的瓜子倒进辨玉的碗里，转身边往外走边着：“这些给你了，我去办事。”
“喂！好的一起吃掉，你怎么全给我了！”辨玉愣了一下，对着影玖的背影喊着。
影玖背对着辨玉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辨玉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继续磕着瓜子，但是目光放在了裴织阑身上。
裴织阑的指尖拂过书页，耳边是辨玉节奏均匀的嗑瓜子的声音。
廊下宁静，偶尔翻动的书页带起轻响。阳光透过廊柱，洒下斑驳的光影，裴织阑的侧脸上印着光斑。
“姐，二皇子明知道吃了糕点会起风疹，还要去吃。他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辨玉嗑瓜子的嘴没停，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裴织阑端起温热的茶杯，喝了一口：“辨玉，如果你是我的敌人，你知道我从到大的事情，你会怎么样对付我？”
“奴婢知道姐怕苦不爱喝药，知道姐其实顾念旧情。知道姐因为夫饶苛责，而格外的守规矩。”辨玉眨了眨眼睛，努力思考着。
她的眉头皱起，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奴婢是姐的敌人，可能会在姐生病的时候，在药里做手脚。或者利用姐看重的人，来威胁姐。再不然就散布谣言，姐表里不一、不守规矩，破坏姐的名声。”
“好像能做的坏事有点太多了。”辨玉嗑瓜子的动作停住，她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
辨玉意识到这些了解有多么可怕，她扔下手中还没嗑完的那粒瓜子，抱紧了膝上的碗：“姐！奴婢胡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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