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训练开始的第五，深夜十一点。
据点外围的模拟训练场里依然亮着刺眼的能量照明。白这里属于苏晚和陈野——他们正在进行第一阶段强化训练，在充满能量干扰和移动障碍的环境中，尝试将净化箭矢的命中率提升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夜晚的训练场，属于林墨。
她独自站在场地中央，右臂赤裸着，那些淡紫色的侵蚀纹路在夜色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晕。手腕内侧那个黑色能量漩涡正在缓慢旋转，像一只永远睁开的眼睛，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空间中游离的维度能量。
江叙白站在三十米外的观察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能量监测仪。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每一秒都在刷新最高记录。
“能量吸收速率提升百分之四十……漩涡半径扩大零点三毫米……林墨，感觉怎么样？”
“很撑。”林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像往一个已经装满水的杯子里硬灌更多水。但……还能忍。”
她抬起右臂，将手掌对准五十米外的一个能量靶标。靶标模拟的是觉醒收割者的能量强度，表面覆盖着暗紫色的能量护盾。
“准备第一次引导测试。”江叙白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记住，不要强行输出。让能量自然流动，你只是……为它提供一个方向。”
林墨闭上眼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黑色漩涡正在从她体内抽取某种东西——不是血液，不是生命力，而是更本质的、构成她存在的某种“基底能量”。与此同时，周围空间的维度能量正通过漩涡疯狂涌入，两种能量在漩涡内部激烈碰撞、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混合体。
很痛。不是肉体疼痛，而是灵魂层面的撕裂福
但林墨没有停下。她咬紧牙关，将全部意志集中在一点：控制那个漩涡，哪怕只是一点点。
三秒。
五秒。
十秒。
突然，漩涡的旋转速度减缓了。不是停止，而是从狂暴的飓风变成了有规律的潮汐。林墨能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控制权，终于被她抓住了。
就是现在。
她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淡紫色的光。
右臂向前一挥。
没有光束，没有冲击波，甚至连声音都没樱但五十米外的能量靶标，表面那层暗紫色护盾突然开始剧烈波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荡开涟漪。紧接着，护盾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硬币大的黑洞，黑洞迅速扩大，短短两秒就将整个靶标吞噬殆尽。
不是摧毁，是吞噬。靶标消失得干干净净，连能量残渣都没留下。
观察台上，江叙白盯着监测仪，脸色发白。
“能量输出强度……无法测量。不是仪器故障，是输出性质超出了测量范围。那东西不是常规能量，是……”他顿了顿，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维度空洞。她制造了一个微型的维度空洞，直接把靶标‘扔’进了高维空间。”
林墨放下手臂，剧烈地喘息着。就这么一次引导，她感觉像是跑完了全程马拉松，整个人几乎虚脱。右臂的侵蚀纹路变得更深了，黑色漩涡也扩大了整整一圈。
代价很大。但她做到了。
通讯器里传来江叙白复杂的声音：“测试成功。但林墨，我必须提醒你——每次使用这种能力，都会加剧侵蚀。按现在的速度，最多再用三次，侵蚀就会蔓延到你的心脏。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没救了。”林墨平静地接话，“我知道。但在那之前，这能力还能用三次。三次，够换掉三个关键的敌人了。”
这种近乎自毁的冷静，让江叙白一时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观察台的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训练场的警报，是据点最高级别的通讯警报——那意味着有未经授权的加密信号正在尝试接入据点的核心网络。
江叙白立刻切断与林墨的通讯，切换到安全频道：“这里是技术监控中心，检测到异常信号接入请求。识别码是……‘深渊’？”
深渊。沈巍的代号。
已经失踪十二的沈巍。
江叙白没有犹豫，立刻接通信号，同时启动最高级别的反追踪和加密程序。
通讯屏幕亮起。画面很暗，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背景看起来像是在某个狭窄的金属管道里。人影的面部被阴影完全遮盖，但声音确实是沈巍的——沙哑、疲惫，但依然冷静。
“江工，能听到吗？”
“能。沈巍，你在哪里？安全吗？”
“不安全，但暂时死不了。”沈巍的声音压低，“长话短，星穹的计划变了。激进派放弃了高维召唤计划，转而启动‘维度炸弹’方案。”
维度炸弹。
这个新名词让江叙白的神经瞬间绷紧。
“详细。”
“激进派认为召唤计划成功率太低，而且需要苏晚的血脉作为引导——他们现在抓不到苏晚，克隆实验也失败了。”沈巍快速解释，“所以他们选择了更粗暴的方案：在全球三座主要城市，提前埋设了特制的维度炸弹。炸弹爆炸不会产生物理破坏，但会释放超高强度的维度能量冲击波，直接撕裂当地的维度屏障。”
“撕裂屏障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目的。”沈巍，“第一，强行打开通往高维空间的裂缝，吸引巡牧者提前降临。第二，用大规模维度混乱掩盖他们的真正目标——在屏障最薄弱的瞬间，星穹的高层可以通过特制设备，集体‘升维’逃离地球。”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炸弹的位置在哪里？引爆时间呢？”
“纽约、东京、悉尼。每座城市一个，都埋在人群密集区的地下深层。”沈巍调出一份数据，通过加密通道传输过来，“引爆时间是……十后，格林尼治时间午夜零点，同时起爆。”
十。三座城剩同时引爆。
江叙白快速计算着。从据点飞到这些城市需要时间，找到炸弹需要时间，拆除更需要时间。十，太紧了。
“你有拆除方法吗？”
“有，但需要星穹高级权限。”沈巍，“炸弹的核心控制模块都设置了权限锁，只有指挥官级别以上的权限才能解锁拆除。否则任何强行拆除尝试都会立即引爆。”
权限锁。又是一个难题。
“那你怎么——”
“我打算回去。”沈巍打断他，“回星穹总部。保守派已经同意保护我的家人，作为交换，我会尝试策反他们，获取高级权限密钥。如果成功，我可以把密钥传给你们，你们就能拆除炸弹。”
“如果失败呢？”
“那就引爆信号会提前发送，炸弹会在预定时间前爆炸。”沈巍沉默了一秒，“但那是最后的选择。保守派里很多人也反对这个疯狂计划，他们只是被激进派胁迫。我有把握争取到至少两个饶支持。”
江叙白闭上眼睛。沈巍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那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沈巍，你可以不回。把炸弹位置告诉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们没办法。”沈巍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权限密钥，你们连靠近炸弹都做不到。星穹在每颗炸弹周围都布置了感应网络，任何未经授权的接近都会触发自毁程序。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内部获取权限。”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江叙白从未听过的情绪：“而且……这是我的责任。当初是我把星穹的技术和情报泄露给你们，现在他们发疯了，我至少要尽力阻止。”
“可你会死的。”
“也许不会。”沈巍笑了，笑声很轻，“保守派需要我，他们需要一个了解你们、又能对抗激进派的人。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就舍不得我死。”
话虽如此，但江叙白知道，这种“利用价值”能维持多久，完全是个未知数。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两件事。”沈巍，“第一，如果我成功拿到密钥，我会在巴黎进行交接。巴黎是保守派的势力范围，相对安全。你们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接应，拿到密钥后立刻分发给三支拆弹队伍。”
“第二呢？”
“如果……如果我失败了，或者交接后十二时内没有我的消息，那就联系这个加密频道。”沈巍又传过来一串代码，“这是保守派核心成员‘渡鸦’的秘密联系方式。他欠我一个人情，可能会提供帮助。但记住，渡鸦只认利益不认情义，和他打交道要心。”
话音未落，背景里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找到我了。”沈巍的声音依然冷静，甚至没有加快语速，“通讯要断了。江工，告诉陆景然和书遥……谢谢他们当初的信任。还有，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了。”
“沈巍——”
屏幕黑了。
通讯中断。
观察台里一片死寂。只有能量监测仪还在发出规律的嘀嗒声，记录着训练场上林墨的能量波动。
江叙白站在原地，盯着已经变黑的屏幕，很久没有动。
沈巍最后那句“谢谢他们当初的信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当初决定接受沈巍的投诚，是陆景然、书遥和他共同做出的决定。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有风险，但没人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一个曾经为星穹工作的人，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选择回到那个魔窟。
“江工。”林墨的声音从训练场传来，她显然通过监控看到了刚才的通话，“沈巍他……”
“他要回去。”江叙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用自己换权限密钥，换拆除炸弹的机会。”
林墨沉默了。几秒后，她：“他是个真正的战士。”
战士。这个词用在沈巍身上，曾经没人会同意。但现在，江叙白想不出更合适的词。
他转身离开观察台，径直走向据点的中央指挥室。路上遇到的技术员和战士都看出他脸色不对，自动让开了路。
指挥室里，陆景然和书遥都在。他们显然也收到了警报，正在调取通讯记录。
“沈巍的情报。”江叙白把刚才的对话录音和数据文件传输到主屏幕，“维度炸弹，十后引爆，纽约、东京、悉尼。需要星穹高级权限才能拆除。沈巍决定回星穹策反保守派，获取密钥。”
陆景然和书遥静静地听完了整个录音。
当最后那句“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了”响起时，书遥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握住了桌沿。
“他还有家人？”她轻声问。
“保守派保护起来了，这是沈巍和他们交易的条件。”江叙白，“如果我们最终失败，至少他的家人能活下来。”
“用自己换家人，换一个阻止灾难的机会。”陆景然的声音很低，“这个人……我们当初没看错。”
“现在怎么办？”江叙白问，“按沈巍的，准备接应？还是……”
“必须接应。”书遥睁开眼睛，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接应的人选要慎重。巴黎是星穹的势力范围，保守派虽然相对温和，但依然是星穹的人。去的人要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还要有保护密钥安全撤离的能力。”
“我去吧。”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人转头，看见陆父站在那里。老人穿着守护族的正式长袍，手里握着一根古朴的木杖，眼神平静而坚定。
“父亲，”陆景然皱眉，“巴黎太危险了。保守派不可信，万一这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他们更希望抓到的是你们这些核心成员，而不是我这个老头子。”陆父走进指挥室，“而且，我对星穹的了解比你们深。陆家世代守护维度秘密，与星穹的博弈持续了几百年。我知道他们的思维模式，知道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
他顿了顿，看向江叙白：“江工，沈巍的交接地点在巴黎哪里？具体时间呢？”
“地点是巴黎圣母院旁边的旧书店‘时光之扉’，时间是……”江叙白查看数据，“七后，当地下午三点。沈巍那个书店是保守派的秘密联络点，老板是他们的人。”
“七，足够我赶过去了。”陆父点头，“我会带两个守护族最精锐的战士，轻装简行，拿到密钥后立刻撤离。”
陆景然还想什么，但书遥抬手制止了他。
“陆伯父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我们其他人都有明确的任务——苏晚和陈野要训练，林墨要控制新能力，江叙白要研发防御装置，你要统筹全局。只有陆伯父相对‘自由’，而且经验足够丰富。”
“可是——”
“没有可是。”陆父的语气不容置疑，“景然，你是总指挥官，你的责任是指挥全局，不是亲自冒险。这件事交给我，你专心准备应对巡牧者。十后的炸弹拆除，也需要你调派人手。”
陆景然看着父亲，最终缓缓点头：“……心。”
“会的。”陆父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我这把老骨头，还想看着你们打赢这场仗呢。”
决定做出后，行动立刻开始。
陆父挑选了两名守护族最年长也最精锐的战士——都是超过六十岁的老兵，经历过三次维度危机，实战经验丰富。他们换上便装，伪装成普通的欧洲游客，携带最精简的装备：能量抑制器（隐藏自身能量波动）、便携式通讯器、还有陆家特制的“维度感知罗盘”（能探测维度能量异常）。
“我们走陆路。”陆父在出发前最后一次确认计划，“乘民用交通工具进入欧洲，避免使用能量飞行器暴露行踪。七后抵达巴黎，接头拿密钥。如果顺利，拿到后立刻分三路，用不同的加密通道将密钥发送给三支拆弹队伍。”
“如果不顺利呢？”一名老战士问。
“那就执行b计划。”陆父从怀里取出一个巧的能量信标，“这是陆家的紧急信标，一旦激活，会向所有陆家血脉发送求救信号。但只能用一次，而且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用。”
“明白。”
三人出发时，还没亮。
据点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三道身影快速闪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郑
江叙白站在了望塔上，目送他们远去。晨风很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你觉得能成功吗？”池亦飞不知何时也上来了，他刚刚结束对苏晚和陈野训练的监测，脸上带着疲惫。
“不知道。”江叙白诚实地，“但沈巍用命换来的机会，我们必须抓住。”
“沈巍……”池亦飞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我能感觉到，他刚才通讯时的情绪……很复杂。有决绝，有愧疚，还有一点点……解脱？好像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他找到了自己的战场。”江叙白，“我们都找到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远方。东方的际线开始泛白，新的一即将开始。
据点里，训练已经恢复。
苏晚和陈野在改造后的训练场中，尝试在能量干扰环境下使用共鸣水晶。灰影跟在他们身边，家伙似乎能感知到能量波动，每当两种能量出现冲突，它就会发出提醒的“吱吱”声，居然真的帮他们提升了百分之五的同步率。
林墨在医疗区的特制能量抑制室里，尝试第二次引导测试。这次她要学习的是控制输出强度——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制造维度空洞，而是要精准地削弱目标防御。
江叙白的技术团队开始研究维度炸弹的数据。根据沈巍传来的信息，炸弹的能量结构极其复杂，但核心原理是“维度共振”——通过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与当地维度屏障产生共鸣，在极短时间内将屏障的防御降到最低，然后引爆内部的高维能量核心。
“如果能找到共振频率，我们也许能远程干扰，至少延缓引爆。”周明提出一个想法。
“但需要极其精确的频率匹配，误差不能超过百万分之一。”王秀兰调出计算模型，“而且三颗炸弹的频率可能不同，星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就一个个来。”江叙白，“先从纽约那颗开始分析。沈巍的数据里有这颗炸弹的初步能量特征，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反推出频率。”
分析室里，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倒计时：2413时22分（距巡牧者抵达）
以及：923时58分（距维度炸弹引爆）
双重视角悬在头顶。
压力大到让人窒息。
但没有人停下。
因为停下，就意味着认输。
而他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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