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重。
洛尘右手收紧,掌心的香丸边缘划过皮肤,留下一道浅痕。他没有松手,反而将力道加重,让粉末从指缝间缓缓溢出。空气中浮起一丝极淡的气味,像是雨后枯叶堆里刚冒出的菌丝,不起眼却迅速扩散。
婉清靠在他背后,左手握紧冰魄剑,剑尖点地。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但身体微微前倾,明她还在支撑。右臂垂着,动不了,血顺着指尖滴下,在脚边积成一滩暗红。
雾气中央裂开一道口子。
黑影迈出第一步。
地面塌陷,石板碎成蛛网状,裂缝延伸到两人脚下。洛尘左脚退了半步,稳住重心。他的视线没离开那道轮廓,瞳孔已转为琉璃色,识海中系统界面闪动,不断刷新数据。【灵压波动持续上升,无法识别本体形态】。
第二步落下。
空气被踩出波纹,像是水面被巨物踏穿。雾气翻卷,却没有散开,反而在黑影周围聚拢,形成一层厚重的帷幕。它的肩部高耸,背部弯曲如拱桥,看不出是人是兽。没有声音从它身上发出,只有脚步带来的震荡。
婉清的剑尖晃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她的手指已经麻木。她咬了一下内唇,尝到血腥味,这才让意识重新聚焦。
洛尘低声:“三步。”
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等它走完三步,就动手。不管对方是什么,都不能再往后退。身后没有路,四周全是雾,唯一的出口在前方。
第三步尚未落地。
洛尘已经开始动作。他抬起左手,按在香囊上。翡翠色泽微亮,内部空间瞬间响应。几味香料自动弹出:阴息草、雷心蕊、断魂露——都是高烈度驱邪类材料。他不需要调配完整香水,只要一瞬爆发,打乱对方节奏即可。
香丸在他手中开始软化。
婉清忽然开口:“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洛尘没回应。他知道她感觉到了什么。这股压迫感虽然针对他们,但更像是顺带。黑影的目标似乎另有其物。
那只抬头的影子还停在原地。
它没有移动,也没有消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边。洛尘余光扫过,发现它的轮廓比刚才清晰了些,不再是模糊一团,而是有了具体的姿态——像是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颅抬起。
第三步即将落下。
黑影的脚悬在半空,离地面还有寸许。可周围的震感已经提前到来,石板接连崩裂,灰尘腾起。婉清抬手抹了一把脸,面具碎片掉落一块,露出眼角一道旧伤。
洛尘的手指捏紧香丸。
粉末开始燃烧,自内而外泛出红光。这一招桨焚识引”,原本是用来对付精神体入侵的应急手段,会消耗大量灵力。现在用出来,等于透支后续所有反击机会。但他别无选择。
风向变了。
原本静止的雾气突然朝两侧分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黑影的脚步终于落下。
地面猛然下沉。
三人站立的位置出现环形裂痕,中心凹陷。洛尘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婉清直接跌坐在地,冰魄剑插入石缝固定身体。
黑影站定了。
它不再前进,也没有攻击。庞大的身躯立在十丈之外,轮廓依旧模糊,但能感觉到它的“视线”落在某一点上——不是洛尘,也不是婉清,而是那只趴伏不动的影子。
洛尘喘了口气,额头渗出冷汗。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只影子动了。
它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黑影。
不是攻击姿势,也不像臣服。更像是一种……确认。
洛尘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立刻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刚才记录的灵压曲线。两条波段并列显示:一条来自黑影,另一条来自那只独立行动的影子。频率不同,但波峰完全同步。
它们有关联。
不是主仆,也不是敌对。更像是同一源头分裂出的两个部分。
他收回视线,发现婉清也在看那边。她的眼神很冷,但带着一丝迟疑。
“你认识它?”洛尘问。
婉清摇头。“我不认识,但它身上的气息……和玄冰九式最后一重有关。”
洛尘眉头一皱。玄冰九式是婉清的绝学,最后一步从未有人练成。据需要以自身魂魄为引,沟通极北寒渊的原始冰脉。
而现在,这个东西身上,竟然有类似的波动?
黑影缓缓抬起了手。
它的手臂极长,指尖接近地面。五根指节粗大扭曲,末端呈钩状。随着动作,空气中响起低沉的摩擦声,像是铁链拖校
洛尘知道不能再等。
他猛地将香丸拍向胸口,整颗嵌入衣袍。红光瞬间炸开,沿着经脉冲向四肢。他的双眼变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这是强行催动香术的表现,一旦失败,反噬会直接损伤神识。
婉清察觉到异样,侧头看他。
洛尘盯着黑影,声音沙哑:“等我倒下,你就用冰魄剑刺进我心口。”
“什么?”
“别问,照做。”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跃起,冲向黑影。
香丸彻底引爆,一道赤金色气流从他背后喷出,推动他在空中滑行数丈。他的右手张开,掌心符文急速旋转,凝聚出一团剧烈跳动的光球。
黑影终于有了反应。
它转过头,正面对准洛尘。
那一瞬间,洛尘看到了它的“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黑暗,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可在那中心,有一点微弱的光,形状熟悉——像是一枚破碎的香炉残片。
他心头一震。
母亲留下的那本调香秘籍最后一页,画的就是这种炉型。名为“往生引”。
用于召唤逝者之魂,代价是施术者寿命。
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黑影抬起另一只手,迎向飞来的身影。
婉清站了起来。
她拔出冰魄剑,全身灵力涌向剑龋剑身开始结霜,寒气逆流而上,缠住她的手臂。她知道这一击之后,自己可能再也动不了。
但她必须出手。
剑光亮起。
不是直劈,而是斜斩。一道半月形寒芒掠地而出,速度快得撕裂空气。
黑影的手停了下来。
它转向婉清。
洛尘趁机后撤,落地时踉跄几步才稳住。他低头看掌心,符文正在消退,皮肤出现裂痕,渗出血珠。
婉清的剑光没能命郑
它在距离黑影三尺处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住,然后冻结,碎成无数冰晶,洒落在地。
黑影又迈了一步。
这次不是向前。
它转向那只趴着的影子,缓缓蹲下。
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放在那团黑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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