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地面的震颤渐渐平息。洛尘站在庭院中央，肩头还沾着从通道里带出的碎尘。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婉清跟在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月光洒在青砖上，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院角一株枯树横斜，枝干如指，指向远处灯火稀疏的殿宇。这里已是玄阴宗外围驻地，安静得反常。
“我们先歇一会儿。”洛尘开口，声音不高。
婉清停下，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她没话，只是轻轻点头。风从檐下穿过，吹动她的面纱，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洛尘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他想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她最近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冷漠，也不是疏远，而是一种藏得很深的迟疑。
就在他抬手准备取下香囊检查时，体内忽然一热。
那感觉来得极快，像有暖流顺着经脉冲上头顶。他银发微扬，发丝间泛起一道极淡的金纹，如同水波掠过镜面，只闪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立刻察觉不对，压下灵力波动，指尖微微蜷起。
可已经晚了。
墙外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迅速退走。洛尘不动声色，目光扫向角落的阴影处——那里原本空无一人，此刻却留下一道被踩歪的脚印，印在潮湿的苔痕上。
他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你怎么了？”婉清问。
“没事。”他，“可能是刚才的空间震荡还没散尽。”
婉清看着他，眼神有一瞬的停顿。她没再追问，但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剑柄。
两人沉默下来。
片刻后，洛尘轻声道：“你去休息吧，我也该回房了。”
婉清点头，转身离开。她的背影笔直，步伐稳定，可洛尘注意到，她走路时比平时多偏左了半步——那是她心神不稳时的习惯。
他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
第二清晨，洛尘照例去了药房调制熏香。他取出几味安神用的药材，研磨成粉，加入露水搅拌。动作熟练，神情平静。
可他心里清楚，有些事已经变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弟子路过门口，看了他两眼。那人穿着玄阴宗外门服饰，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片刻，低声对同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快步走开。
洛尘没抬头，也没出声。他继续低头调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记住了那饶腰牌编号。
中午时分，婉清独自前往练剑台。她刚踏上石阶，前方两名女弟子便停止交谈。其中一人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圣女今日倒是很希”
另一人接口道：“也是，有些人总把时间花在不该在的地方。”
婉清脚步未停，径直走过她们身边。她的呼吸依旧平稳，可握剑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到了傍晚，类似的话传得更多。
有人洛尘来历不明，靠古怪手段接近圣女；有人他身上的气运非正途所得，早晚引来灾祸；还有人，锦鲤体质本就是逆之象，不该与玄冰九式共鸣。
这些话没有直接传到婉清耳中，但她感觉得到。同门看她的眼神变了，恭敬中多了审视，关心里藏着试探。
那夜里又是月圆。
她照旧去了洛尘住处后的院。香炉早已熄灭，只剩一点余烬散落在地。她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收集那些灰，动作却比以往慢了许多。
远处屋檐下，洛尘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系统投影浮现在识海中，显示着一组数据：**婉清近三日灵力波动异常峰值出现在昨日午时三刻，持续十七息，伴随心神震颤频率上升百分之四十三。**
“和谣言扩散时间吻合。”他低声。
青鸾的虚影在空中一闪，羽毛轻扫过他的额角。“有人怕她看清真相。”她完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药香。
洛尘闭了闭眼。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是不信他，而是周围的声音太多。那些话像细针一样扎进心里，哪怕不出口，也会让人开始怀疑——那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他对我好，是不是另有所图？
他走到桌前，打开香料空间。
里面整齐排列着数百个瓶，每一个都标注着名字和来源。他翻找起来，一页页划过那些曾在遗迹中接触过的玄阴宗弟子记录。有些人他送过宁神香，有些人曾闻过醒脑雾，还有些人，在战斗时受过他调配的疗伤药影响。
他在几个名字上做了标记。
这些人，要么离谣言源头太近，要么灵力轨迹有异常波动，要么曾在关键时刻避开战斗区域。
他正准备继续查看，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分明。
他立刻收起资料，将香料空间关闭。下一秒，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婉清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瓷瓶。
“这是……你上次留下的香灰。”她，“我来还你。”
洛尘看着她，没接。
“你以前不是这样。”他。
婉清低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她抿了抿唇，“他们……你的体质有问题。”
“谁的？”
“不重要。”她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洛尘盯着她看了很久。她站在门口，月光照在她肩头，像披了一层霜。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但眼神里有挣扎。
他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很轻、很淡的笑。
“如果你信那些话，就不会亲自来问我。”他，“你会直接把我赶出去。”
婉清没动。
“你想查出是谁在背后话？”她问。
“我不想查。”他，“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动摇。”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婉清把瓷瓶放在门槛上，转身走了。
洛尘没有追。
他弯腰捡起瓶子，握在手里。瓶身冰凉，里面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回到桌前，重新打开香料空间。
这一次，他调出了所有与“言语操控”相关的香方材料。他取出三种粉末，分别装入玉碟，又加入一滴凝魂露。
香气还未散开，他就听见外面又有脚步声靠近。
这次不止一人。
他抬头看向窗外。
两个身穿外门服饰的弟子正站在院外的灯影下，一边着什么，一边朝这边张望。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布巾，上面隐约绣着某种标记。
洛尘放下手中的药杵。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院外两人见状一惊，立刻后退一步。
洛尘看着他们，声音很平：“有事？”
那人支吾了一下，把布巾藏到身后，“没……没什么，只是路过。”
洛尘没再问。
他关上门，回到桌边。
香料还在盘中，未完成调配。他盯着那三堆粉末，指尖缓缓划过边缘。
下一刻，他拿起笔，在名单最上方写下两个字：
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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