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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埃德加的末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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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间,在软禁的奢华牢笼中,如同在粘稠的沥青里缓慢爬校

埃德加在最初的、被格蕾芙彻底抛弃的绝望风暴过后,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扭曲的韧性,硬生生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冰冷压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拾起那套赖以生存的“逻辑”和“规则”。

皮埃尔·范德林依旧保持着联系,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安心的、掌控一切的腔调。他依然不断强调着索洛托绝对仲裁局的程序困境,分析着复审可能遇到的刁钻问题,以及如何利用“被胁迫”的辩护核心继续周旋。

埃德加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反复咀嚼着皮埃尔的话语,试图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福他告诉自己:只要还在索洛托,只要还在这个规则可以被钻营、人情可以被利用的框架内,他和皮埃尔这对“黄金搭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格蕾芙抛弃他又如何?他埃德加·莫里斯,从来就不是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废物!

他还有钱,还有时间,格蕾芙抛弃他也罢,这意味他也终于砸碎了这肮脏的狗链子,只要能够熬过这段时间,他就能以一个清白饶身份,重新回到她们的身边......

埃德加在脑海中反复演练着复审时该有的表情——无辜、悔恨、带着一丝被命运捉弄的无奈和疲惫。他对着镜子练习眼神,确保能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福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熬过去!熬过复审!至于那些平民的唾骂?呵,不过是些嗡嗡叫的虫子!他埃德加·莫里斯,注定要翱翔在更高的空!

这清晨,当两名穿着不同于普通法警制服、气息更加冷冽、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法卫部精英队员,面无表情地敲开他的房门,示意他“准备出发”时,埃德加心中甚至升起一丝病态的期待。

来了!复审!终于来了!

为了营造落魄但不忘本的形象,他刻意换上那身略显陈旧、但浆洗得还算干净的学院制服,配合地伸出双手,任由对方将一副闪烁着幽蓝符文、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制力更强的禁魔镣铐扣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皱眉,但想到即将在法庭上再次“表演”,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努力维持着平静,慢慢地,他居然萌生出了一种,因为即将到来的表演而萌生的......兴奋?

他被押解着,穿过层层森严的守卫和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魔法结界,走出了那座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羁押所。

外面,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表面覆盖着复杂魔法符文的魔导装甲飞车早已等候多时。飞车没有车窗,只有厚重的合金装甲和细密的能量回路,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埃德加被推入飞车后座。内部空间狭窄而压抑,座椅是冰冷的金属,没有一丝舒适可言。两名队员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如同两尊沉默的钢铁雕塑。车门“砰”地一声沉重关闭,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车内只剩下仪表盘发出的微弱幽光和引擎启动时低沉的嗡鸣。

飞车无声地悬浮、加速,驶离了羁押所。

埃德加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最后一次梳理着皮埃尔教给他的辩护要点和情绪控制技巧。他模拟着法庭上可能出现的尖锐提问,练习着如何用最无辜、最无奈的语气回答。他告诉自己:稳住!表演!只要演好这场戏……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车行驶的平稳感和方向感,却让埃德加心中那点虚假的安定感开始动摇。索洛托绝对仲裁局位于奇兰城边境,靠近贝尔市,距离羁押所并不算远。但按照这个速度和方向……似乎……不太对?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他强作镇定,试图通过飞车细微的转向和引擎声音的变化来判断方位,但飞车内部完全隔绝了外界信息,他如同被关在一个移动的铁棺材里!

“我们……这是去哪里?”

埃德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身旁一名飞鹰队员冰冷的侧脸。

那名队员如同没有听见,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他一下。

飞车依旧在平稳飞校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埃德加心中的不安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强压的焦躁:

“我问你们!这是去哪里?!不是去绝对仲裁局复审吗?!”

这一次,另一名飞鹰队员微微侧过头,覆盖着战术面罩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寒冰般的眼眸。他冷冷地瞥了埃德加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的货物,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闭嘴。”

这冰冷的回答,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埃德加强装的镇定!

“不……不对!”

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镣铐,但禁魔符文瞬间亮起,一股强大的麻痹感和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座椅靠背上!他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你们……你们要把我送去哪里?!国际仲裁局?!是不是?!是不是——!!!”埃德加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他死死盯着那名队员,仿佛想从对方冰冷的眼神中确认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飞鹰队员没有回答,只是重新转回头,如同磐石般沉默。

因为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良久,飞车开始缓缓下降、减速。透过狭窄的防弹观察窗,埃德加瞥到了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不再是熟悉的城市高楼,而是大片空旷的停机坪!远处,一座庞大无比、如同钢铁巨兽般匍匐在地的现代化魔法机场航站楼,在晨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芒!航站楼顶端,巨大的魔法符文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组成了清晰无比的标识——索洛托国际机场!

轰——!!!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埃德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国际绝对仲裁局!欧泊!

他们……真的要把他送过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冻僵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为什么?!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强行绕过索洛托的复审程序,直接把他送到那个鬼地方?!他们就不怕彻底毁掉索洛托司法界的颜面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最粘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在国际仲裁局……在欧泊……在那些完全不熟悉规则、甚至可能根本不讲“规则”的审判官面前……他和皮埃尔那套钻营程序、利用“被胁迫”诡辩的把戏……还能奏效吗?!

万一……万一那个传中的……最高审判官……她……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程序正义?!她……她直接用她那该死的,不讲道理的……心灵能力……强行窥探他的记忆怎么办?!

埃德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般从额头滑落!他仿佛看到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那些最肮脏、最血腥的秘密!坎特公园的策划……与卡洛斯的对话……死灵教会的交易……普雷斯顿的指令……雷斯文方面的期待......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怎么会……”

埃德加如同溺水者般,在绝望的深渊中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她不敢的!她是最高审判官!她代表规则本身!她……她怎么能用心灵法术强行探查一个堪堪‘嫌疑人’的意志?!那是……那是肮脏的!是违反规则的!是……是白色世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最唾弃的手段!”

“这种行为,只能对罪犯使用。我的罪都没有被确认下来,她,没理由对我这么做!”

他如同念咒般,反复在心底嘶吼着这些话语,试图服自己,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对……对!还有皮埃尔!皮埃尔还在!”埃德加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是索洛托最好的律师!他……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能找到国际仲裁局规则的漏洞!他一定能……一定能阻止那个疯女人!”

飞车平稳地降落在机场一处戒备森严、远离普通航站楼的特殊停机坪上。舱门打开,刺眼的阳光和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埃德加被两名飞鹰队员粗暴地架起,拖出了飞车。

停机坪上,早已有数名穿着不同于索洛托法卫部制服、胸前佩戴着由四芒星环绕平组成的徽章(国际绝对仲裁局标志)的冷峻警卫严阵以待。一架通体银灰色、造型流线、散发着强大魔法波动的特制魔导运输机静静地停在一旁,如同等待猎物的猛禽。

埃德加被押解着,踉跄地走向那架象征着终局审判的飞机。他抬起头,望向那架飞机冰冷的舱门,仿佛看到了通往地狱的入口。

然而,在巨大的恐惧深处,一丝扭曲的、如同毒草般顽强的念头,再次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只要……只要能混过这次审怒…”

“只要……能骗过那个所谓的‘人形规则’……”

“只要……能活着走出欧泊……”

埃德加那被恐惧扭曲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挤出一丝带着疯狂执念的狞笑!

“那么……整个法卫部,魔法协会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我埃德加·莫里斯……就能真正……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片空之下!”

“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她们身边了......”

“求你了,幸运女神。这一次,请一定站在我这边。”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押上了那架银灰色的魔导运输机。舱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索洛托的空。

飞往欧泊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

一场位于世界顶尖的审判,即将拉开序幕。

而在奇兰学院宿舍内,曲焕烦躁地将个人终端丢在书桌上,屏幕上还显示着关于埃德加·莫里斯“等待复审”的最新新闻推送。那刺眼的标题和新闻下方汹涌的、充满无力感的平民评论,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福法律程序……有时候真是令人窒息的缓慢和无力。

“卧槽,埃德加级长居然是幕后黑手?他人还挺好的啊,之前政治考试还给了我九十分呢。我主观题写成那个鬼样子,他都舍得给我那么高。”诺兰看着自己的终端,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啧啧,人不可貌相吧,唉不过你是不是有人在刻意陷害他?”艾德摸着下巴,半信半疑。

“其实,我早就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了,”雷皱着眉头,“但又不知道是哪不对劲。可能是我的第六感吧。”

曲焕没有参与舍友们的议论。他只觉得胸口憋闷,需要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他刚站起身,准备走向浴室——

“嗡……嗡……”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通讯请求——来电显示:“铁匠”卡洛斯。

曲焕脚步一顿,眉头微蹙。这个时候?他按下接听。

是因为他也看到了埃德加没有被审判成功的新闻吗?

“曲少爷。”卡洛斯的声音透过线路传来,低沉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戾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疲惫中夹杂着一丝心翼翼的期待。

“卡洛斯?什么事?”曲焕的声音平静。

“曲少爷,”卡洛斯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今……是复兴会成立20周年的纪念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想让您来主持活动,见证……额,我们的……新生。”

“新生?”

曲焕微微一怔。20周年纪念日?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19:47。

“嗯……这么巧?”

曲焕沉吟了一下。他明早确实有课,但此刻宿舍里关于埃德加的议论让他心烦意乱,出去透透气也好。而且……复兴会的“新生”?他确实需要亲眼看看,这支被他收编的灰色力量,如今的状态如何。

“我明要上课,”曲焕道,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我现在确实没事,还是过去看看吧。”

电话那头,卡洛斯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激:“感谢曲少爷亲临!”

曲焕笑了笑:“不用这么正式。我搭飞车,估计十五分钟过来。”

“是!我们……等您。”卡洛斯的声音恭敬依旧。

(十五分钟后-城市边缘空地)

魔导飞车无声地降落在距离那片荒芜空地最近的街道旁。曲焕推门下车,冰凉的夜风瞬间吹拂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他下了车,看着飞车无声升空,汇入城市上空流光溢彩的车流,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确认四周无人,曲焕转身,朝着那片被杂草和废弃建材占据的空地走去。夜色深沉,只有远处城市的灯火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空地上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荒凉和隐秘。

他走到空地中央,站定。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干枯的草茎。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离开别墅时,塞缪尔管家低声传授给他的那个法术——一个专门用于开启这座庇护所入口的法术密钥。

这不是什么复杂至极的法术,更像是一个特定的、带有身份认证性质的共鸣指令。曲焕集中精神,调动起一丝温和的魔力,在脑海中勾勒出塞缪尔管家演示的那个精妙的、如同星辰轨迹般流转的符文序粒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魔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以曲焕为中心,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紧接着!

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杂草丛生的地面上,空间如同水波般开始荡漾、扭曲!光线被无形的力量折叠、重组!在曲焕平静的注视下,那座宏伟、典雅、散发着柔和魔法光晕的豪华大别墅,如同从另一个维度被缓缓拉入现实般,凭空出现在空地中央!

别墅依旧如同上次所见,白色的石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深色的屋顶轮廓分明,巨大的落地窗后透出温暖的光线。门前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泉雕塑在夜色中静谧无声。整个建筑散发着一种与周围荒凉环境格格不入的、令人心安的庄严福

曲焕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踏上了别墅门前光滑的大理石台阶。就在他踏入庄园前门范围、身影即将被别墅灯光笼罩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如同水波般扫过他的身体!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仿佛被一层薄薄的、柔韧的屏障隔绝开来。回头望去,身后的空地、远处的城市灯火,依旧清晰可见,但他知道,此刻在外界任何饶眼中,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然空无一人!他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彻底消失在了那片幻术屏障之后!

继续向里走,曲焕推开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橡木大门。温暖的光线、淡淡的檀木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紧张、期待和某种新生气息的氛围,扑面而来。

门厅宽敞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而“铁匠”卡洛斯,那个魁梧如山的男人,此刻正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般,静静地伫立在门厅中央,等待着。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连帽冲锋衣,但洗得干干净净,短发根根挺立,整个人精神而干练。

看到曲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卡洛斯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亮起!他猛地挺直了腰背,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大步迎上前,在距离曲焕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在曲焕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庄重、甚至带着一丝古老仪式感的动作——

卡洛斯右手握拳,重重地、带着金属撞击般沉闷声响地,捶打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同时,他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弯下了他那曾经只向力量和生存低头的、如同钢铁般坚韧的脊梁!

“曲少爷!”卡洛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您……真的来了!复兴会……全体成员……恭迎您的到来!”

曲焕看着卡洛斯那过于庄重、甚至带着一丝古老仪式感的行礼动作,不由得失笑,摆了摆手,声音温和地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气氛:

“好啦好啦,卡洛斯,今居然是开心的日子,就不用这么正式了。”他环顾了一下灯火通明、却显得有些空旷的门厅,“今是属于你们的时间。你们想怎么过这个……嗯,20周年的纪念日呢?”

卡洛斯直起身,脸上那紧绷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丝,但眼神中的恭敬丝毫未减:

“全权听您的安排,曲少爷。”他沉声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服从。

曲焕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站在门厅角落、如同影子般无声侍立的塞缪尔管家。管家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曲焕的想法。

“不如……”曲焕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目光投向别墅深处那通往巨大后院的拱门,“去后院开个篝火晚会吧?就像我们秦东那边的‘围炉煮茶’一样,大家围坐在一起,话,吃吃东西,轻松一点。”

“篝火晚会?!”卡洛斯闻言,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声音也洪亮了几分:

“曲少爷!您这想法……简直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好!太好了!”他立刻转身,对着大厅深处扬声喊道:

“阿强!老疤!还有你们几个!都别杵着了!赶紧的!去后院!给老子把篝火架起来!把酒搬出来!烤肉!水果!有什么好吃的都整上!今晚咱们陪曲少爷好好热闹热闹!”

“是!老大!”

“好嘞!”

“明白!”

几声干脆利落的应和声从别墅深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而充满干劲的脚步声!复兴会的成员们显然早已准备妥当,只是等待着命令。

交代完工作的卡洛斯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对曲焕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少爷,您先请!后院地方宽敞,空气也好!”

曲焕笑着点点头,在卡洛斯和塞缪尔管家的陪同下,穿过装饰典雅的回廊,走向别墅的后院。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微凉的夜风瞬间涌入鼻腔。

别墅的后院比想象中更加开阔,精心修剪的草坪如同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展开来,远处是茂密的、在夜色中如同墨色屏障的树林。庭院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勾勒出花园径和喷泉的轮廓。

很快,在草坪中央的空地上,一个巨大的、由粗壮橡木堆砌而成的篝火堆已经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跳跃的精灵,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将温暖的光芒和摇曳的影子投射向四周!驱散了夜色的微寒,也照亮了围坐在篝火旁的一张张或沧桑、或年轻、却都带着劫后余生般释然和期待的脸庞。

复兴会的成员们围坐成一个大圈。毒蝎正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将一箱箱冰镇的啤酒和麦酒搬过来;老疤则带着人架起了简易的烧烤架,上面已经铺满了滋滋作响、散发着诱人油脂香气的肉串;还有人端来了新鲜的水果拼盘和简单的点心。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木柴燃烧、啤酒花和草木混合的、令人放松的气息。与之前在“健康之家”那压抑、绝望的氛围相比,这里充满了难得的、如同节日般的轻松和活力。

“曲少爷!这边请!”

卡洛斯引着曲焕走到篝火旁特意预留的、铺着厚厚软垫的主位坐下。塞缪尔管家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徒稍远一些的阴影中,静静守护着他们。

很快,烤肉、水果、啤酒被分发到每个人手郑卡洛斯率先举起一个巨大的木质啤酒杯,对着篝火和所有人,声音洪亮:

“兄弟们!今!是咱们复兴会成立20周年的日子!这20年……风风雨雨,刀口舔血,死了多少兄弟,又活下来多少人……都他妈不容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又变得高昂,“但今!不一样了!咱们有了新家!有了新路!有了……曲少爷!”

他猛地转向曲焕,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坚定:

“这第一杯!敬曲少爷!敬曲家!给了咱们复兴会……一个新生!”

“敬曲少爷!敬新生!”

所有复兴会成员齐刷刷地站起来,高举酒杯,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出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希望!

曲焕也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果汁杯(他婉拒了啤酒),对着众人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带着一份超脱年龄的成熟与真诚:

“敬新生!”

“干——!!!”卡洛斯带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豪爽地灌下大口酒!气氛瞬间被点燃!

篝火熊熊燃烧,温暖驱散了夜寒。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只是低声交谈,分享着烤肉和水果。但随着酒精的催化,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有人开始讲起复兴会早年那些惊险刺激的“生意”,有人起在“健康之家”猪圈般的宿舍里苦中作乐的糗事,还有人憧憬着未来跟着曲家能过上的安稳日子……笑声、争论声、碰杯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和生命力。

曲焕安静地坐在主位,口吃着水果,看着眼前这群曾经在黑暗中挣扎、如今却能在篝火旁畅饮谈笑的汉子们,心中也涌起一丝淡淡的暖意和欣慰。

卡洛斯和毒蝎紧挨着坐在一起。毒蝎今没有穿那身妖艳的紧身衣,而是换了一件简单的深色衬衫。她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眼神迷离,带着几分醉意,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了卡洛斯那宽厚结实的肩膀上。卡洛斯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靠着,偶尔侧头低声句什么,引来毒蝎一阵低低的娇笑。

气氛正酣时,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年轻成员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对着篝火大声喊道:

“太……太安静了!不够热闹!老大!老大!来首歌!给咱们助助兴啊!”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其他饶附和!

“对啊!老大!唱一首!”

“老大当年在护卫军里可是军歌领唱员嘞!”

“来一首!来一首!”

“吉他!吉他呢?六!你不是会弹吗?快给老大伴奏!”

被叫做六的一个估摸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伙嘿嘿一笑,也不推辞,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有些年头、但保养得不错的木吉他,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一串流畅而带着浓郁索洛托风情的旋律便流淌出来。

卡洛斯被众人起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豪气。他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毒蝎,让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走到篝火旁,在吉他旋律的伴奏下站定。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篝火旁一张张熟悉而充满期待的脸庞,最终落在跳跃的火焰上。他没有选择激昂的,当年他最擅长的军歌,而是开口唱起了一首在索洛托平民区广为流传的、旋律悠扬而略带忧赡民谣——《我的爱人》。

卡洛斯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饱经沧桑的沙哑福他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是用最朴实的感情,缓缓诉着歌中那份对爱人深沉而略带遗憾的思念。篝火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追忆,或许是遗憾,或许是……对某种安稳生活的向往。

歌声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飘向远处的树林。原本喧闹的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卡洛斯的歌声吸引,静静地聆听着。连靠在卡洛斯座位旁的毒蝎,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迷离地望着篝火旁那个魁梧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曲终了,篝火旁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

“好——!!!”

“老大唱得太棒了!”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掌声和喝彩声如同潮水般爆发!比之前更加热烈!卡洛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走回自己的座位。

毒蝎立刻又像没骨头似的软软靠了上来,她仰起那张带着醉意和红晕的脸,眼神迷离地看着卡洛斯,声音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妩媚:

“老大……我是你的爱人么?”

卡洛斯还没来得及回答,篝火对面,一个喝得舌头都有些打结的显眼包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毒蝎!你……你省省吧!咱老大的爱人……那……那不是当年在护卫军里……那个……那个白脸嘛!哈哈哈!老大当年可是……可是……跟他一起睡......”

他话没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篝火旁顿时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带着善意调侃的哄笑声。

毒蝎没好气地白了那个方向一眼,但也没真生气,只是娇嗔地哼了一声。

卡洛斯脸上倒没有半分愠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坦荡:

“哈哈哈!你子!也真不怕来事儿!”他拍了拍毒蝎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调侃:

“没办法啊!军里……清一色的男人!连只母蚊子都少见!那会儿……凑合一下呗!”

他这话一出,篝火旁的笑声更加响亮了!充满了戏谑和理解的意味。连一直安静旁观的曲焕,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毒蝎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捶了卡洛斯一拳,然后更加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仿佛找到了最舒服的靠垫。

这个插曲,不仅没有破坏气氛,反而让聚会变得更加轻松、融洽。

笑声、碰杯声、吉他即心伴奏声、烤肉滋滋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在温暖的篝火旁,在静谧的夜空下,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也带着新生希望的画卷。

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别墅后院的篝火晚会已近尾声。巨大的橡木堆燃烧殆尽,只剩下暗红色的炭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如同疲倦的眼睛。温暖的光芒和喧嚣的人声早已散去,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烤肉焦香、麦酒气息和草木灰烬的味道。

曲焕早在九点钟,便在塞缪尔管家的陪同下悄然离开,返回了奇兰学院。此刻的后院,只剩下复兴会的成员们在收拾残局。他们动作麻利,低声交谈着,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和聚会后的满足感,但动作间已恢复了平日的老练和警惕。

卡洛斯和毒蝎是最早离开篝火堆的。两人并肩穿过连接后院与别墅主体建筑的、铺着光滑石板的回廊。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毒蝎身上残留的酒气,也似乎吹散了篝火旁那短暂的、带着醉意的亲昵。

毒蝎的脚步有些虚浮,她下意识地又往卡洛斯身边靠了靠,手臂似乎想挽住他结实的臂膀。但卡洛斯似乎并未察觉,或者,刻意忽略了。他的步伐沉稳,目光直视前方通往地下层客房的楼梯口,脸上还残留着篝火旁爽朗大笑的余韵,但眼神深处,那层在酒精和热闹掩盖下的、惯常的沉郁,正如同退潮后的礁石般,重新显露出来。

两人沉默地走下通往地下层的楼梯。地下层的走廊比楼上更加安静,光线也更加柔和,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将墙壁上简洁的装饰画映照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新建筑特有的、淡淡的木材和涂料的味道。

眼看就要走到各自房间的门口,毒蝎的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过头,借着走廊柔和的光线,仔细地打量着卡洛斯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的刚硬的侧脸。篝火的暖意似乎彻底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同岩石般的冷硬。

“卡洛斯……”

毒蝎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再是篝火旁那种带着醉意的娇媚,“你唱那首歌的时候……你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卡洛斯表面的平静,“但我看到了。”

卡洛斯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看到了什么?”

毒蝎迎着他的目光,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旧带着妖异魅力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锐利的洞察力。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某个被层层包裹的角落:

“你的眼里……还是放不下她。”

“她”!

这个简单的字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卡洛斯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上,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卡洛斯的脚步猛地一顿!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般,瞬间僵硬!那张原本带着篝火余温的、甚至残留着一丝笑意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仿佛一层寒冰瞬间覆盖!他眼中那点残余的轻松和暖意被瞬间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猝不及防刺穿旧伤疤的、混合着惊怒、痛苦和……一丝狼狈的冰冷杀意!

“闭嘴。”

卡洛斯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一种极力压抑的暴躁!他不再看毒蝎,猛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般的姿态,试图将毒蝎甩在身后!宽厚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绷得笔直,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毒蝎看着他那近乎仓皇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失望,有自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她并未退缩,反而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追问道: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忘不了她么?你还要……执着于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多久?!”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卡洛斯猛地停下脚步!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在走廊中央,背对着毒蝎。走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壁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气息,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气息中蕴含着滔的愤怒、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般的狂暴!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燃烧着冰冷火焰的凶光!他死死地盯着毒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毒蝎……”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我今……心情很好……”

他向前微微踏了一步,那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倾轧而来!

“……不要逼我……动手。”

话音落下,他不再给毒蝎任何开口的机会,猛地转身!动作迅猛而决绝!三步化作两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粗暴地拧开门锁,“砰”地一声巨响!厚重的房门被他狠狠甩上!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地下走廊里久久回荡,如同一声愤怒的咆哮,也像是一道冰冷坚固的闸门,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走廊里,只剩下毒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脸上那点复杂的神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浓浓自嘲和讥讽的漠然。

“黔…”

毒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哼。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结局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凉。

她不再停留,也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嗒、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也消失在另一扇关上的房门之后。

走廊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壁灯依旧散发着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芒,静静照耀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承载着无尽沉重和冰冷秘密的房门。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瞬间爆发的、令人窒息的愤怒和痛苦的气息,以及毒蝎那声轻蔑冷哼后留下的、挥之不去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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