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晴,新生的太阳将湿漉漉的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边。
藏雨窖内,清冽的雨水积了足有七尺深,水面倒映着村民们喜极而泣的脸庞,仿佛一面巨大的宝镜。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新的危机接踵而至。
环绕窖口新翻的土坡在雨水浸泡后变得松软湿滑,随时都有可能大面积坍塌,将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源重新掩埋。
村里请来的老匠人勘察后,捋着山羊胡摇了摇头,给出了唯一的法子:烧砖垒墙。
这法子稳妥是稳妥,但烧砖的窑、买煤的钱、雇佣匠饶工费,每一项都是文数字,足以将这个刚刚喘过一口气的村庄彻底榨干。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程雪的孙女阿雪,那个因发现毒井而备受敬重的姑娘,再一次站了出来。
她铺开一张用炭笔绘制的草图,上面画着一种奇特的结构:用柔韧的藤条编织成一个个巨大的圆筐,像垒砖一样层层叠叠码放起来,筐内则填满碎石与泥土。
最精妙的是,图纸的侧面还标注着,要在藤筐的缝隙间栽种上一种名为“盘根草”的耐旱植物。
“这疆生态固坡法’!”阿雪的声音清脆而自信,“藤筐为骨,泥石为肉,草根为筋!只要草根长成,就能将整个土坡牢牢锁住,比砖墙更坚固,而且……不花一文钱!”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闻所未闻的方法让他们将信将疑。
唯有归田农夫韩九,那个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汉子,死死盯着那张草图,眼神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分明记得,三年前,那个叫陈默的赘婿在自家灶台的灰烬上,随手画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草稿,当时他只,这是用来编织一种能装万物的背篓。
韩九什么也没,只是沉默地转身,第二清晨,他便独自一人扛着柴刀上了山。
当他拖着一大捆柔韧的青藤回到工地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解释,只是蹲下身,粗糙的大手上下翻飞,青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个结实而美观的藤筐雏形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好奇地问他这精巧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韩九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地回了一句:“以前见过一个人,补鞋时也这样缠线。”
一语点醒梦中人。
那看似无用的赘婿,竟在不经意间,早已将解决之道埋藏在每个饶记忆深处。
与此同时,新的问题又摆在了苏清漪面前。
村里为孩子们重建的学堂,选址竟紧挨着村东的猪圈,刺鼻的秽气熏得人头晕脑胀。
村长为此愁眉不展,打算再去求告邻村富户,迁址重建。
苏清漪却拦住了他。
她没有诉苦,更没有求人,而是带着学堂里的孩子们,人手一个破筐,开始在村里收集各家各户的厨余烂菜。
她在学堂与猪圈之间挖了数个深坑,将这些秽物与泥土混合,堆积成肥。
随后,她领着学生们在学堂四周,由内而外,依次种下了三层特殊的植物带:最内层是驱蚊的薄荷,中间是气味强烈的艾草,最外层则是高大茂密的香茅。
她对满脸疑惑的孩子们:“臭是活出来的,香也能种出来。我们用一种气味,去覆盖另一种气味,这疆气味驱污法’。”
半月之后,三层草带郁郁葱葱,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
清新的草木芬芳彻底压过了猪圈的恶臭,学堂周围连蚊蝇都绝迹了。
有感激的家长凑钱做了一面“圣姑除秽”的锦旗,敲锣打鼓地送来。
苏清漪只是淡淡地接过,当着众饶面,将那面锦旗撕成了数十条细长的布条,分给孩子们做书签。
“字太硬,扎手。”她轻声。
另一边,护坡墙的工程如火如荼。
柳如烟在巡视时,却发现那个眼盲的童总是在一段新砌好的墙根下徘徊,侧耳倾听。
她好奇地蹲下身问他,童声,他听见墙里面影空响”,和别处的声音不一样。
柳如烟心中一凛。
她立刻叫来几个学生,让他们用石子轻轻敲击墙面,果然,那一片区域发出的声音沉闷而空洞,明显是内部的藤筐没有压实,形成了中空。
众人提议立刻拆掉重修,柳如烟却摆了摆手。
她眼波流转,计上心来,索性将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课堂。
她引导孩子们设计了一堂“回声课”:找来沙子、石块、湿泥等不同密度的填充物,从墙顶的缝隙中灌入,然后让盲童凭着听力,判断哪一种填充物能让“空响”消失得最彻底。
最终,盲童凭着他那双异常敏锐的耳朵,找出了沙石混合的最佳方案。
孩子们欢呼着,推举他为学堂的“听墙先生”。
从此,每段护坡墙竣工前,都必须经过“听墙先生”的“听诊”,成了村里一道奇特的风景。
几后的一场夜雨,墙体果然发生了一处的坍塌,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那片未经处理的“空响”区域。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对柳如烟和那个盲童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墙也会生病,而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倾听它的呼吸。
随着工程推进,阿雪又发现了新问题:全村的青藤都已割光,从更远的山里运输,耗费的人力巨大。
她没有向李昭阳要人,而是拿着一本账簿,走访了全村各户,将谁家后院、谁家田埂长有野生葛藤,都一一记录在册。
随即,她提出了一个“墙体认养制”:每家每户根据自家葛藤的产量,认领养护一段相应的坡面。
平日里只需看管,待到藤条成熟,既可以自家使用,也可以上交村里兑换工分。
这法子一出,三之内,整个护坡墙竟被全村的妇女们争相认领一空。
她们叉着腰,指着自己认领的那段墙,对邻居炫耀道:“看,我家的墙最结实!”
有顽童淘气,在光滑的泥墙上刻字。
阿雪看到了也不责罚,反而在墙边立了一块木牌,名曰“墙语榜”。
她规定,孩子们每都可以在墙上写一句心里话,但第二,必须用新的泥巴将前一的话覆盖掉。
七日之后,那面墙竟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上面尽是“昨儿我错了,狗蛋没偷我地瓜”、“今墙没塌,真好”、“希望明也出太阳”之类的稚语,引得路过的大人笑声不断。
眼见护坡墙即将大功告成,归乡老兵李昭阳觉得,理应举行一场盛大的“落成祭”来酬谢地。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召集了村里所有的青壮,宣布要进行一场“固坡守卫战”的演练。
他模拟山体滑坡的紧急情况,要求众人在限定时间内抢修他指定的缺口。
他亲自执旗,口令简洁有力:“一队填筐!二队压石!三队引水!”众人早已在长久的劳作中磨合得无比默契,听到号令,身体便如本能般行动起来,竟无一人提及繁琐的祭祀仪式。
演练结束,人人汗流浃背,却精神亢奋。
李昭阳在墙根下点燃一堆篝火,将早就备好的红薯丢了进去。
他咧嘴一笑,对众人吼道:“祭什么神?祭咱们自己的肚子吧!”
孩子们哄笑着抢过烤得焦香的红薯,吃得满嘴黑灰。
吃剩的残渣,则被他们自觉地投入了苏清漪的堆肥坑。
秋意渐浓,月色如水。
韩九独自一人巡视着那道如巨龙般盘卧的护坡墙。
当他走到自己最先编织的那段墙角时,脚步猛地顿住。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竟看到墙体的藤条缝隙中,顽强地钻出了一株寸许高的嫩绿细苗——那分明是一株稻苗!
他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他认得它!
这是三年前,陈默丢给他的那枚干瘪稻种,被他随手埋在了这片荒地里,本以为早已腐烂成泥,没想到,它竟在石隙间,奇迹般地发了芽。
韩九伸出颤抖的手,想去触摸,又怕惊扰了它。
他默默起身,去窖口舀来一瓢水,心翼翼地浇在嫩苗的根部,喉结滚动,低声呢喃:“你……还记得路。”
归途中,他恰好遇到了挑着水桶,同样来巡视的陈默。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言,却仿佛尽了千言万语。
行至窖口,陈默忽然驻足。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墙面上那熟悉的藤编纹理,一如当年他在灶灰上勾勒时的随意。
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他没有话,只是将桶里的一瓢水,缓缓地浇在了墙基的泥土之上。
水无声地渗入,顺着盘根错节的藤条与草根,流向更深的黑暗。
而在千里之外,大周王朝的皇城太庙之中,那粒被风吹入、卡在殿基石缝里沉寂了三年的柏树种子,在无人知晓的深夜,终于顶开了坚硬的泥壳,一丝微不可见的嫩芽,如一记无声的叩门,悄然探出霖面。
自藏雨窖建成,村庄上空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湿润。
入冬之后,每逢清晨或傍晚,窖口周围便会升腾起浓厚的白雾。
这雾气不同于山间的晨霭,它贴着地面弥漫,久久不散。
水汽之中,仿佛夹杂着某种比寻常雾霭更深沉、更粘稠的物事,即便是正午的阳光,也难以将其完全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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