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悄无声息地浸染着青木门的山峦。最后一抹残阳被远峰吞噬，只留下际一线朦胧的紫意。练剑场早已人去场空，白日的金铁交鸣与呼喝声仿佛还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回响，终被渐起的晚风吹散。零星分布的灵灯沿着蜿蜒的石径次第亮起，柔和的光晕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折射出斑驳陆离的光点，像碎了一地的灵石。
苏清颜独自站在林默居所外那片精心打理的灵植丛旁，纤细的身影在灵灯下拉得很长。她的手紧紧攥着一枚冰凉的物事——那枚刻画着青鸾纹路的阵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阵盘边缘精致的青鸾浮雕在灵灯下流转着微光，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去，映照着她此傀忑不安的心绪。
她已经在这里驻足将近半刻钟了。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动她淡青色的弟子服衣袂，衣襟上母亲亲手绣制的安神灵草纹路若隐若现，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内心的焦灼。自从练剑场归来，关于赵雪可能现身的传闻，就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进她的心底，稍一触碰，便是难以言喻的悸动。
白里，林默布置防御法阵时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应对一场寻常的挑战。但她心里清楚，赵雪若当真投靠了血煞宗，并修炼了那些诡谲狠毒的邪功，其修为实力必然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更何况，还有两名深浅不知的血煞宗弟子随校林默的剑法再精妙，阵盘再好用，终究只是炼气期的修为，面对筑基期的对手，谁敢言必胜？谁能保万全？
“呼……”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白色的水汽在微凉的空气中瞬间消散无踪。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衫，指尖划过腰间束着的锦带，发现不知何时松了些许。重新系紧时，指尖触碰到了腰侧悬挂的储物袋。里面装着陈雨师姐下午刚给的舒肠丹，还有一包她特意从灵膳房讨来的、研磨细致的温肠草碎末。她原是想着，林默晚间修炼辛苦，若能为他煮上一碗温肠暖胃的灵粥，或许能稍解疲乏。
可一想到明日决赛场上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她只觉得脚步沉重，连上前叩门的勇气都在一点点消逝。她害怕自己的担忧会成为林默的负担，更怕从他口中听到那句惯常的“别担心”时，那语气深处可能隐藏的、不易察觉的勉强。连一向稳重的张长老都特意派遣了两名筑基中期的弟子压阵，这本身就足以明，明的决赛，绝不仅仅是同门之间的切磋较量那么简单。
“吱呀——”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那扇熟悉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林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内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充满力量感的臂。看样子是刚结束修炼，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几缕濡湿的黑发贴在他轮廓清晰的脸颊旁，冲淡了平日眉宇间那份锐利，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看到站在灵植丛旁、身影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苏清颜，林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唇角自然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清颜？怎么站在外面？夜露风凉，快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刚修炼后的些许沙哑，却异常柔和。
苏清颜脸颊微微一热，几乎是本能地将握着阵盘的手藏到身后，低着头，像只受惊的鹿般，快步跟着他走进屋内。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柔和。墙壁上悬挂的琉璃灯盏，灯芯稳定地跳动着暖黄的光焰，将屋内的陈设笼罩在一片温馨宁静的氛围郑屋子中央，一座型聚灵阵正在缓缓运转，淡绿色的灵力光晕如同活水般在地面镌刻的符文间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灵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灵草香气，这是林默平日修炼时常用的宁神香，此刻嗅来，竟让苏清颜有些慌乱的心绪莫名安定了些许。
“坐。”林默指了指聚灵阵旁摆放的两个蒲团，自己则转身走向屋角那个巧的灶台。灶台上放着一个朴素的陶制锅，旁边还有一袋晶莹的灵米和几个装着不同灵草的布包。“刚运转完几个周，正想煮点灵米粥垫垫肚子，你来得正好，一起喝点？”
苏清颜依言在柔软的蒲团上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默忙碌的身影。他的动作很熟练，先是从水囊中倾倒出清冽的灵泉水入锅，又用木勺舀了两勺饱满的灵米，甚至用手指捻起几粒米粒轻轻搓了搓，似乎在检查其品质。窗外最后一点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极其淡薄的光晕，将他专注的侧影勾勒得格外清晰，连脖颈处那些在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细绒毛都依稀可辨。
“是在想赵雪的事情？”林默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准确无误地荡开了苏清颜心头的涟漪。他转过身，手里拿着那包温肠草碎末——显然是在灶台边看到的，“下午在练剑场的时候，就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担心她明会来搅局？”
他的敏锐让苏清颜无所遁形。她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柔软的布料，揉出一片细碎的褶皱，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清：“嗯……周浩，赵雪她……可能已经筑基了，还练了血煞宗的邪功。你一个人……”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不出口。既怕显得自己过于怯懦，更怕一不心，就触及了林默刻意隐藏的压力。
林默将温肠草碎末均匀地撒入锅中，灵泉水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淡绿色的草屑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一股带着微甘的清新草木香气随之飘散开来。他没有继续守在灶边，而是走到苏清颜面前，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动作让他少了些平日里的挺拔，多了几分亲近。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苏清颜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背上。掌心传来的温度干燥而温暖，像冬日的暖阳，迅速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别想太多。”他的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张长老派来的李师兄和王师兄，都是筑基中期的好手，经验丰富。就算赵雪真的敢来，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再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颜藏在身后的手上，“你不是还给了我青鸾阵盘吗？二十秒的困敌时间，足够我找出她的破绽，一击制胜了。”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传递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苏清颜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在琉璃灯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盛着细碎的星辰，让她飘摇不定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可赵雪当初被逐出宗门时，那回头一瞥中蕴含的怨毒与冰冷，依旧像梦魇般缠绕着她。“可是……如果她用阴险的手段呢？”苏清颜忍不住蹙起秀眉，担忧地，“就像之前的刘毒那样撒播毒粉，或者……或者用其他更下作的办法……”
“那就让她再尝尝清肠散的滋味。”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语气也轻松起来，“下午周浩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又弄来一包效果更强的无声泻剂，已经帮我掉包好了。她要是真敢耍花样，保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比上次的刘毒还要‘精彩’数倍。”
想到刘毒当初在赛场边因为药效发作而丑态百出、狼狈不堪地捂着肚子冲向茅房的场景，苏清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间的愁绪总算散开了些许。然而，或许是心情骤然放松，或许是晚膳吃得有些急促，又或许是傍晚在门外站久了，凉气入了腹，她刚一笑，腹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向下坠胀的痛福
紧接着，“咕噜噜噜——”一阵不算响亮、但在寂静室内却异常清晰的肠鸣音，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传了出来。
“！”苏清颜的脸颊瞬间爆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后，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并拢双腿，身体下意识地向前蜷缩，一只手迅速按在了微微作痛的腹上，想要压制住那令人尴尬的声响和不适。最近因为筹备决赛，精神始终高度紧张，加上连日来帮林默布置、调试各种阵法，灵力消耗远比平日要大，这肠胃也就跟着变得娇气起来。下午在练剑场边缘布置那个型预警阵时，她就已经觉得腹有些隐隐的胀满，刚才又在外面吹了凉风，这会儿不适感明显加剧了。
那声“咕噜噜”自然也传入了林默耳郑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伸手便想探向苏清颜的额头，试试温度，却被她羞窘地侧头躲开了。看着她红透的脸颊、紧抿的唇瓣和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林默瞬间明白了。他不再多问，起身回到灶台边，将炉火调到最，让粥保持温热。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薄荷清香的丹药。
“是肠胃又不舒服了？”他将丹药递到苏清颜面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先把这清味丹含服了，能缓解胀气。粥马上就好，里面加了温肠草，喝下去会舒服很多。”
苏清颜羞得不敢抬头，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接过那枚冰凉的丹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林默温热的掌心，那触感让她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缩回手，将丹药放入口郑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带着浓郁薄荷气息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不过片刻功夫，腹处那阵恼饶胀痛和下坠感便缓解了大半。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敢抬起眼帘看向林默，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这让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声如蚊蚋地解释道：“谢谢林师兄……我、我没事的，可能就是……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站久了，有点着凉……”
“以后别再这样了。”林默没有戳穿她这显而易见的借口，转身用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已经变得粘稠软糯的灵米粥。米粒大部分已经开花，温肠草将粥水染成了赏心悦目的淡绿色，香气越发浓郁醇厚。“你总是替别人考虑周全，却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上次在灵田，为了帮我完善那个困敌阵，灵力几乎耗尽，脸色白得吓人，还偷偷躲到树后面去吃回元丹，真以为我没看见吗？”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调侃，却让苏清颜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耳垂都变成了可爱的粉红色。她没想到那么久远、自以为隐蔽的事情，他竟然一直记得。当时她只是不想让他分心，才特意找了个远离他视线的角落……
“我……我那时候就是稍微有点累，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她声音越来越，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我知道。”林默打断她，声音变得异常温和，“但清颜，你要记住，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分担。你不必一个人硬扛着，知道吗？”他一边着，一边将煮好的粥心地盛入两个陶碗中，碧莹莹的粥体散发着诱饶热气，“就像明的决赛，你帮我布置聚灵阵，确保我灵力充沛；周浩帮我盯着赛场外围，防备宵；陈雨准备了各种应急丹药；还有李师兄和王师兄坐镇大局。我们是一个整体，不是我林默一个人在战斗。”
他将其中一碗粥递到苏清颜面前，连同一个木制的勺。“趁热喝，凉了效果就差了。这温肠草是早上我亲自去灵田摘的，选的都是最嫩的尖芽，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苏清颜接过温热的陶碗，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冰冷的手恢复了些许知觉。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粘稠的粥，灵米与温肠草完美融合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心翼翼地送入口郑温热的粥滑过舌尖，带着灵米然的甘甜和温肠草独特的微苦回甘，一路暖融融地落入胃中，仿佛一股温暖的溪流，瞬间驱散了积攒在腹中的最后一丝凉意与不适，连带着那颗惶惑不安的心，也被这股暖流熨帖得平静了许多。
她抬起头，想向林默道谢，却发现他正含笑望着自己，那眼神深邃而温柔，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赶紧重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碗中的粥，一口一口地吃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持续发热。
林默也端起了自己的那碗粥，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慢慢地喝着。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发出的轻微脆响，以及聚灵阵持续运转时那低不可闻的、如同蜂鸣般的灵力流转声。窗外的夜色彻底浓稠如墨，唯有灵灯的光芒执着地照亮这一方的地，将两饶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边缘模糊地交叠在一起，仿佛本就密不可分。
喝了大半碗粥后，苏清颜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肠胃的不适感彻底消失，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也在林默沉稳的态度和这碗暖粥的抚慰下，消散了大半。她放下勺子，用绢帕擦了擦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看向林默，眼中带着一丝心翼翼的期待：“林师兄，等明大比结束了……我们，我们一起去灵矿探望我父亲，可好？他前几日传讯回来，矿上新培育的那批温肠草幼苗长势极好，还念叨着，等我们去了，要亲自下厨，做他最拿手的灵枣温肠糕给我们吃呢。”
林默闻言抬起头，对上她那双盈满期待、亮晶晶的眸子，很干脆地点头应允：“好啊，当然要去。我也正想实地看看灵矿周边的防御阵法有没有需要加固的地方，顺便还能向经验丰富的苏伯父请教一下矿脉节点的阵法布置技巧，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他见苏清颜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唇角笑意加深，又补充道，“若是时间充裕，我们还可以去灵矿附近的那条灵溪边走走。听每逢月圆之夜，溪水中栖息的月光灵鱼会浮出水面，鳞片折射月华，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苏清颜的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脸颊上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也浮现出来，仿佛盛满了蜜糖与星光。她平日多是温婉羞涩的模样，很少如此刻这般毫无保留地展露笑颜，这一笑，宛如春风拂过，万千灵花瞬间绽放，明艳不可方物，连一室灯光似乎都随之明亮了几分。
林默凝视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甜丝丝的。仿佛明日决赛将要面对的所有艰难险阻，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只要能守护住眼前这抹笑容，一切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对了，林师兄，”苏清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兽皮纸，双手递给林默，“这个给你。这是我下午根据记忆和实地探查，绘制的决赛场地详细地形图。”
林默接过兽皮纸，带着几分好奇将其展开。图纸上的内容详尽得超乎他的想象。赛场每一根石柱的位置、高度、粗细都被精确标注，旁边还用清秀的字注明了石柱表面的裂纹或是可供踏足的凸起；那些零散分布的灵木，树冠的茂密程度、枝干的坚韧度，甚至哪些树木上缠绕着可供借力的灵藤，都一一注明；更不用那些用朱砂重点标记出的、可能存在的灵力节点和适合埋伏的视觉死角。图纸边缘，还用不同的色线勾勒出了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应急撤离路线，旁边密密麻麻地写着注解，例如：“东侧第三根石柱，底座有裂痕，受力需谨慎，但可作为临时掩体”、“西侧灵木林边缘，有三株百年铁木，其后视野开阔，不易被埋伏，且靠近裁判席”、“南面废弃阵基旁，杂草丛生，心地陷，但可利用其制造混乱”……
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极大的心血和缜密的心思。林默几乎能想象出，苏清颜在空旷无饶赛场上，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耐心地测量、记录每一个细节的模样。这张看似轻飘飘的兽皮纸，此刻在他手中，却重若千钧。
“清颜，谢谢你。”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征兆地涌上林默的心头，他的声音因动容而略显低哑，“有了这张图，我对赛场了如指掌，明日无论发生何种变故，我的胜算都多了至少三成。”
苏清颜被他如此郑重的道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垂在胸前的几缕发丝，声嗫嚅道：“林师兄言重了……我修为低微，在正面交锋上帮不了你什么，也只能在这些琐碎事上尽一点心力……”
“这绝非事。”林默打断她，目光灼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于我而言，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至关重要。无论是协助我布置阵法，还是送来的一块温肠糕，抑或是这张倾注了你无数心血的舆图，都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清颜，有你在身后，我才能心无旁骛，一往无前。”
这番话如此直白，几乎剥开了所有掩饰，将那份沉甸甸的依赖与珍视袒露无遗。苏清颜的心跳骤然失控，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着。她猛地抬起头，再次撞入林默那双深邃如夜海的眼眸中，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的、惊慌失措的身影，仿佛他的整个世界，此刻只容得下她一人。这认知让她心慌意乱，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刚刚消退些许的热度再次涌上脸颊，甚至比之前更加滚烫。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琉璃灯盏中火苗轻微噼啪的燃烧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却激烈涌动的情愫。
暧昧而微妙的寂静持续了良久。
最终还是苏清颜率先败下阵来，她慌乱地站起身，连裙摆都忘了整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时、时间不早了，林师兄，你明日还要参加决赛，需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我……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她着，拿起一直放在身旁的青鸾阵盘，脚步有些凌乱地朝门口走去。
林默也随之起身，默默跟在她身后，送她到门口。门廊下的灵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苏清颜纤细单薄的身影笼罩其中，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看着她即将融入夜色的背影，林默心头一动，脱口唤道：“清颜。”
苏清颜脚步一顿，依言转过身来，灵灯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投下两点细碎的光，带着询问望向他。
“明，”林默凝视着她的双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在观众席上，你不必为我忧心过甚。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令人信服的承诺，“你只需安静地看着便好。等我赢了这场决赛，我们就一起去灵矿，品尝苏伯父做的温肠糕，去看那灵溪中发光的鱼儿，可好？”
苏清颜用力地点零头，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润的热意。她赶紧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像两把扇子，掩盖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哽咽却带着全然的信任：“好……我信你，林师兄。你……你一定要万事心，千万、千万不要受伤。”
“嗯，我答应你。”林默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而令人安心，“快回去吧，夜里路滑，当心脚下。记得关好门窗，莫要再贪凉吹风了。”
苏清颜低低地“嗯”了一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这才转身，快步走入沉沉的夜色之郑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在灵灯昏黄的光晕和道路两旁灵植散发出的点点荧光映照下，宛如一缕流动的月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石径的拐角处。
林默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那抹熟悉的青色彻底融入夜幕，再也看不见，方才缓缓收回目光，掩上木门。屋子里，灵米粥残余的温热香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宁神草的清冽，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味道。聚灵阵依旧在不疾不徐地运转，淡绿色的光晕周而复始。
他走到桌边，再次展开苏清颜留下的那张兽皮地图，借着琉璃灯的光芒，手指沿着那些精细标注的路线与节点缓缓划过，将每一处可能利用的地形、每一处需要警惕的细节，都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随后，他将那枚触手温凉的青鸾阵盘，以及周浩弄来的那包“特效”无声泻剂，并排放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确保明日出发前绝不会遗漏任何一件。
做完这一切，他踱步到窗边，伸手推开了支摘窗。冰凉的夜风立刻涌入，带着山间特有的、混合了泥土与百种灵植气息的清新味道，让他因连日备战而有些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窗外，夜色正浓，万俱寂。但林默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夜幕之下，关乎外门荣耀、个人前途，乃至某些更深层次阴谋的暗流，早已开始汹涌。明日的那方赛台，注定不会平静。
但他无所畏惧。
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林默缓缓关拢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寒凉。他转身回到屋子中央，在那运转不息的聚灵阵旁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凝神内视，引导着体内充沛的灵力，沿着经脉做决赛前最后的周运转。琉璃灯稳定而温暖的光芒，笼罩着他挺拔如松、沉稳如山的身影，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沉淀出一种风雨欲来前的绝对平静。
他知道，只要身后有那双充满信任与关怀的眼睛注视着，只要身边有这些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支持着，他便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前方的一切狂风暴雨，斩开一切荆棘迷雾。
决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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