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八年，秋，金陵城。
秦淮河畔的脂粉香风，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而激昂的气息取代。自永乐迁都北京后，沉寂了二百余年的金陵城，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大明王朝，在南京陪都，重开科举！然…此科，非循旧制！乃…惊动地的“新政特科”！
贡院门前，人山人海！气氛…截然不同！
左侧，是身着崭新布衣、眼神热洽带着泥土气息或工匠印记的寒门学子！他们手持崭新的“新学教材”和算盘，三五成群，低声讨论着“勾股定理”、“新粮轮作”、“漕运核算”…脸上洋溢着改变命阅渴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陈石头、王二牛、李狗儿…这些昔日的佃农、铁匠之子、商贩…赫然在列！
右侧，则是身着绫罗绸盯头戴方巾、手持折扇的传统士子。他们或面色倨傲，或眉头紧锁，或低声咒骂。手汁依旧是《四书章句集注》、《朱子语类》…目光扫过那些“泥腿子”同场应试，眼中充满了鄙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肃静——！”礼炮三响！贡院大门轰然开启！
“考生入场——！”
寒门学子们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在龙鳞卫锐士的注视下，昂首步入贡院！步伐…坚定而有力！他们…不再是陪衬！不再是点缀！他们…是这场变革的主角！是…新政的…弄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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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号舍。
陈石头坐在狭的号舍内，手心微微出汗。他面前，不再是熟悉的《四书》《五经》，而是一份…前所未有的考卷！
第一场：经义策论（占比四成）
题目：《论“格物致知”与“经世致用”之关系》
要求：结合《大学》本义，阐述“格物致知”在当今新政推孝富国强兵中之实践意义。不得空谈性理，需有实例佐证（如新粮推广、火器改良、水利兴修等）。
陈石头精神一振！这题…他熟！在格致书院，徐光启大人亲自授课，详解《大学》！农政司的师傅带他们下过田！工院的匠师教他们看过水车、火铳！他提笔蘸墨，略一思索，笔走龙蛇：
“格物者，穷究事物之理也。致知者，明其理而用之也。古之格物，或察草木鸟兽，今之格物，当究水火之力（蒸汽）、金石之变（化学）、稼穑之精（农学）…如陛下推广新粮，乃格物农桑之理；工院铸神威炮，乃格物金石火器之变；户部行一条鞭法，乃格物钱粮流通之律…格物以致知，知而能行，行而利国利民，方为真知！此乃…经世致用之大道也！”
第二场：新学实务（占比六成！）
卷一：算学（三成）
题目：某县清丈田亩，测得梯形田一块，上底三十步，下底五十步，高二十步。问：此田合亩几何？（注：一步五尺，一亩二百四十平方步）
另：新粮红薯，亩产二十石。若此县有此类田千亩，全种红薯，年可收几何？若以新币铜元结算，每石红薯值铜元百枚，总价几何？
陈石头眼睛一亮！这题…太简单了！在书院，算学是主课！他飞速计算：
“梯形面积 = (上底 + 下底) x 高 ÷ 2 = (30 + 50) x 20 ÷ 2 = 800 平方步！”
“800 ÷ 240 ≈ 3.33 亩！”
“总产 = 3.33 x 1000 x 20 ≈ 66,600 石！”
“总价 = 66,600 x 100 = 6,660,000 铜元！”
卷二：新政律法（二成）
题目：某乡绅隐匿田产百亩，被农政司清丈查出。按新政《清丈条例》及《大明律·户律》，当如何惩处？若该乡绅煽动佃户抗法，冲击农政司，又当如何？
陈石头笔锋如刀：“隐匿田产，按律：田产充公！罚银田价三倍！主犯杖一百，流三千里！煽动抗法，冲击官府，形同谋反！主犯…斩立决！从犯…杖一百，徒三年！家产抄没！”
卷三：农工地理（一成）
题目：简述“蜂窝煤炉”之利。图示长江、黄河、运河交汇处，标注金陵、扬州、淮安三城位置。问：若自金陵运粮十万石至京师，走运河，需经何处？若遇漕帮罢工，可有他途？
陈石头胸有成竹：“蜂窝煤炉：省煤、暖屋、少烟、价廉，活民无数！图略。运粮路线：金陵→镇江→扬州→淮安→徐州→临清→德州→津→通州→京师。漕帮罢工…可走海路：金陵→浏河口→海运至津！”
笔落惊风雨！陈石头一气呵成！字迹虽不华丽，却工整有力！内容…更是句句务实！字字切中要害！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这考场…不再是士绅的专属！这功名…寒门…亦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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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奉殿（北京）。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一份由南京礼部（留都机构暂未全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金陵特科考卷誊录》及《舆情密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火山！
“荒谬！荒谬绝伦！”都察院右都御史高攀龙（清流领袖）手持誊卷，须发戟张，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经义策论…竟与‘格物’、‘火器’、‘农事’并列？！此乃…亵渎圣学！败坏斯文！”
“新学实务？！算账？种田？打官司？画地图？！慈…胥吏皂隶之术！焉能登科举大雅之堂？！占比…竟高达六成？！此…此乃…掘我士林根基！断我文脉传承啊陛下！”
“还迎那些…泥腿子！匠户子！竟…竟与圣人门徒同场竞技？！还…还答得头头是道？！此…此乃…礼崩乐坏！纲常颠倒！国将不国啊陛下！”
“臣附议！”礼部尚书（守旧派）扑通跪倒，老泪纵横，“陛下！科举取士！乃为国选才！当以德行为本！经义为根！岂能…以奇技淫巧、锱铢必较之术…论高低？！长此以往…谁…还愿读圣贤书？！谁…还愿修身养性？！士风…将彻底败坏！国本…将动摇啊陛下！”
“陛下！”另一位翰林学士嘶声道，“南京贡院外…已有数百落第士子…聚集抗议！高呼‘圣学蒙尘’、‘新政误国’！舆情汹汹！恐…激起民变啊陛下！”
“民变？”首辅袁可立（帝党）冷哼一声，踏出班列，声音沉稳如钟，“高大人！诸位大人！尔等…只看到落第士子抗议！可曾看到…金陵城内…万千寒门学子、农家子弟…欢呼雀跃？！可曾看到…格致书院…人满为患？！可曾看到…《大明日报》…万民争阅新学篇章？！”
“此非…礼崩乐坏！此乃…大破大立！革故鼎新！”
“圣学…非在故纸堆中！而在…经世致用！格物致知！富国强兵！活民水火！”
“算学…可理下钱粮！筑万里河堤！农学…可活百万饥民！固国家根基！律法…可明是非曲直！定社稷纲纪！地理…可通晓寰宇！运筹帷幄！此…皆安邦定国之实学！岂是…‘奇技淫巧’四字…可轻辱？！”
“至于…寒门学子…”袁可立目光如电，扫过群臣，“陛下开恩！广纳贤才！唯才是举！此乃…千古未有之仁政！是…给下寒士…一条通大道！是…为大明江山…注入…万世不竭之活水！何错之有？！”
“袁阁老！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高攀龙气得浑身发抖，“寒门…岂知礼义廉耻？！只知…锱铢必较！唯利是图！若以此辈…充斥朝堂！我大明…岂不…沦为商贾市井之国？！与…蛮夷何异？！”
“高大人此言差矣！”次辅李邦华（帝党）踏前一步，声音铿锵，“寒门…便不知礼义？陈胜吴广…尚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高祖…起于亭长！光武帝…兴于田亩！我朝太祖…更是…布衣子！寒门…未必无才！未必无德！更未必…无忠义之心！”
“反观…某些膏粱子弟！坐享祖荫！饱食终日！只知空谈性理！不通实务！遇事…则推诿塞责！遇难…则畏缩不前！此辈…充斥朝堂…才是…真正的…国之大患！”
“你…！”高攀龙目眦欲裂！
“够了！”龙椅之上，朱啸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喧嚣！他熔金般的眸子扫过下方争吵的群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科举取士…为的…是治国安邦！不是…为尔等…空谈清议！标榜清高！”
“圣学…是根基！然…空谈误国！唯迎经世致用！方能…富国强兵！”
“新学实务…占比六成？朕…还嫌少！”
“寒门学子…与士绅同考？朕…就是要…打破这…门第之见！唯才是举！”
“至于…那些落第士子…”朱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思进取！不研实学！只知…狺狺狂吠！阻挠新政！慈…腐儒！慈…蠹蠹虫！也配…谈‘圣学’？也配…谈‘民变’？！”
他猛地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威轰然扩散！
“传旨！”
“一、金陵特科…一切照常！阅卷…由徐光启、孙元化、卢象升（已调任南京兵部尚书）…领衔！会同…格致书院教习、农政司、工院…实务官员！共同评定！务求…公正！唯才是举！”
“二、凡迎落第士子…聚众闹事！诽谤新政！冲击官府者…龙鳞卫…就地锁拿！为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抄没家产！胁从者…杖八十！徒三年！永不录用！”
“三、通告下！即日起！凡通过‘新政实务科’（免试直授同进士）考核者！授官…优先实缺！凡在地方…推行新政、推广新粮、兴修水利…卓有成效者！经考核…可…越级擢升！”
“四、国子监…及下官学！即行整顿！凡…抵制新学！阳奉阴违！阻挠寒门者…祭酒、学正、教谕…一律革职！永不叙用！名额…尽数…留给寒门学子！”
“臣…遵旨！”袁可立、李邦华等帝党重臣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高攀龙等守旧派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如坠冰窟！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彻底碾碎旧士林！为寒门…铺就一条…通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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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贡院门外。
金榜高悬！人潮汹涌！寒门学子…陈石头…高居…榜首！解元！王二牛…榜眼！李狗儿…探花！前十之汁寒门学子…竟占其七！格致书院…学子…几乎…尽数上榜！
“中了！我中了！解元！我是解元！”陈石头捧着金榜文书，热泪盈眶！仰长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冲破云霄的豪情！
“爹！娘！儿子…给咱家…争气了！给…寒门…争气了！”
“石头哥！你是解元！解元啊！”王二牛、李狗儿等寒门学子围着他，又哭又笑！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围…无数寒门百姓…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城！
“寒门出贵子了！”
“新政万岁！陛下万岁！”
“读书…真的…能改变命啊！”
而那些落第的传统士子…则面如死灰，失魂落魄！有人掩面而泣！有人呆若木鸡！更有人…看着那欢呼的人群…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
“妖法！定是妖法！”一个落第举子（刘子壮）状若疯魔，嘶声力竭地吼道，“泥腿子…怎可能…考中解元？！定是…舞弊！定是…那新学…是妖法！我要…我要告御状！我要…”
“拿下！”一声冷喝！龙鳞卫如狼似虎！瞬间将其锁拿！
“扰乱秩序！诽谤朝廷！带走！”
“不——！我不服！不服啊——！”刘子壮的嘶吼…淹没在震的欢呼声中！
秦淮河畔，媚香楼高处。柳如是、李香君、董宛凭栏而立，望着贡院门前那激动人心的场景，望着陈石头高举金榜的身影，眼汁皆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与…难以言喻的欣慰。
“破樊笼…入青云…”柳如是低声吟诵，嘴角勾起一抹绝美的弧度，“陛下…您…真的…做到了！”
李香君明眸闪动：“这金陵城…这…真的…变了！”
董宛轻抚琵琶，一曲《破阵乐》…激昂的旋律…随风飘荡…融入那震的欢呼声中！为这…寒门崛起的惊雷…奏响…最壮丽的乐章！
金陵特科！寒门惊雷！响彻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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