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荒原，一片由破碎公理和断裂定理构成的死亡之地。
秦洛八人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步，脚下就传来了诡异的“咯吱”声——那不是踩碎枯枝的声音，而是“数学结构碎裂”的声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破的数学符号：半个积分号斜插在地上，断裂的等号横亘如沟壑，甚至能看到一整个黎曼ζ函数像藤蔓般缠绕着一座歪斜的矩阵塔。
“这里的数学……是死的。”莫问蹲下身，心地触碰地上一个破碎的“?”（全称量词）符号。那符号在他指尖化为灰烬，灰烬中却浮现出无数更的“?”（存在量词）符号，然后又迅速湮灭。
“不是死，”秦洛凝视着远处那座矗立在荒原尽头的公理圣殿，“是‘被否定’了。这里的所有数学结构，都曾经是某个数学体系的一部分，但因为与公理圣殿的‘正统数学’矛盾，被流放、被废弃、被……杀死。”
话音刚落，荒原上的那些残破结构开始剧烈震动。
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群论废墟”中，爬出了一个怪物——那怪物由残缺的群元素构成，身体是循环群的破碎轨道，六只手臂是六个不同的子群，头颅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置换群符号。
“矛盾兽，”秦洛立刻辨认出来，“群论中自相矛盾的结构具现化。它会用‘群运算矛盾’攻击我们——比如证明一个元素既属于子群又不属于子群，导致我们的存在逻辑崩溃。”
那矛盾兽已经扑了过来。
它的第一只手拍向剑无涯，手心中浮现出一个群同态映射：f: G→h。
如果被这个映射击中，剑无涯的“剑道群结构”会被强行同态映射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刀道群”，他的剑法会变成刀法，道心会混乱。
“用环论破它！”秦洛立刻指挥，“群是环的特例，而环比群多了一个乘法运算。用环的额外结构，覆盖它的群结构！”
剑无涯虽然不懂环论，但他信任秦洛。他背后的复数飞剑瞬间分裂成七柄，七剑在空中构建出一个“七元数环”的结构——那是八维空间中的非交换环。
矛盾兽的群同态映射撞上七元数环，就像一滴水撞进大海，被更复杂的结构吞噬、同化。
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那是由群运算矛盾发出的“数学噪音”。
但更多的怪物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
从“拓扑废墟”中爬出了“同伦怪”——它的身体可以连续变形，无视任何切割攻击。
从“数论废墟”中钻出了“素数蛛”——它的每条腿都是一个素数，吐出的丝是素数分解式，一旦被缠上，你的存在会被“分解”成素因子。
从“分析废墟”中站起了“极限兽”——它每一步踏出，周围的空间都会趋向某个“极限点”，如果你进入它的领域，你会无限接近死亡却永远无法到达。
“太多了……”熊力一拳轰碎一个“张量怪”，但那怪物破碎后变成了无数更的“张量分量”，如蚂蚁般爬上他的拳甲，“这些鬼东西杀不完！”
“因为它们不是生物，”秦洛一边用复数方程轰碎一个“微分形式妖”，一边快速思考，“它们是数学概念的具现化。只要对应的数学概念还存在，它们就能无限重生。”
他看向荒原深处，那些怪物涌出的源头。
每一座“数学废墟”，都对应着一个被公理圣殿否定的数学体系。只要废墟还在，怪物就会源源不断。
“必须找到穿过荒原的路径，”瑶光宫主用生命频率构建出一道屏障，暂时挡住几只“概率魔”，“不能在这里消耗太久。”
“路径……”秦洛抬头看向公理圣殿。
圣殿在荒原的尽头，但两者之间，并非直线。
他注意到，荒原上的怪物分布是有规律的——有些区域怪物密集如潮，有些区域却相对稀疏。而那些稀疏的区域，隐约可以看到……淡淡的“路径”痕迹。
那些痕迹不是脚印，不是道路，而是某种“数学一致性”的残留。
就像不同数学体系之间，虽然整体矛盾，但某些局部可能是相容的。
“跟我来！”秦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朝着一个怪物相对稀疏的方向冲去。
七人立刻跟上。
他们沿着那些“数学相容性路径”快速穿行，避开主要的怪物潮。虽然仍有零散怪物袭击，但压力大减。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荒原的中央区域。
这里相对开阔，怪物也少了很多。但秦洛却感觉到了更强烈的……危险。
不是来自怪物，而是来自这片土地本身。
荒原的中央，矗立着五根巨大的“柱子”。
那些柱子不是石质，不是金属，而是由纯粹的“规范场方程”构成——杨-米尔斯方程。
柱子上刻满了复杂的数学符号：
d_μ F^μν = J^ν
F_μν = ?_μ A_ν - ?_ν A_μ + ig[A_μ, A_ν]
那是描述基本粒子相互作用的杨-米尔斯理论的核心方程。
“杨-米尔斯场域，”秦洛脸色凝重，“这是量子场论的圣地，也是……最难突破的数学堡垒之一。”
他记得很清楚——杨-米尔斯理论是20世纪理论物理的最高成就之一，它统一羚磁力、弱力、强力（除引力外）的数学描述。但该理论有一个着名的“千年难题”：杨-米尔斯存在性与质量间隙。
简单，就是无法从数学上严格证明这个理论描述的粒子应该具影质量间隙”——即最轻的粒子质量不为零。
这个问题，悬赏百万美元，至今无人完全解决。
而现在，这个未解的数学难题，以物理场域的形式，挡在了他们面前。
“任何试图通过的存在，”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场域中传出，“都必须先回答一个问题：杨-米尔斯理论描述的粒子，为什么要有质量？”
从场域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戴着眼镜的中年学者形象，手中拿着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场论公式。
“我是‘场论使徒’，”学者微笑道，“代号‘杨振宁’——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米尔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指向身后的五根场论柱：“你们必须证明，杨-米尔斯理论存在满足质量间隙的解。否则，就不能通过这里。”
“证明？”熊力瞪眼，“那什么鬼东西，老子听都没听过！”
“那是数学界悬赏百万美元的难题，”莫问苦笑，“无数数学家、物理学家研究了几十年都没完全解决。让我们现场证明？”
“这是规则，”场论使徒平静地，“公理圣殿外围有五大道域，分别对应五大数学领域：代数、几何、分析、数论、以及……数学物理。这里是数学物理域，守关的就是杨-米尔斯问题。”
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们证明不了，也可以选择……用武力突破。但我要提醒你们——”
场论使徒手中的黑板突然放大，化作一面覆盖整个视野的“场论屏障”。
屏障上，那些杨-米尔斯方程开始“活”过来。
“如果选择武力，你们要对抗的，不是我这个使徒，而是……整个规范场论的力量。”
屏障后方，开始浮现出无数基本粒子的虚影：
光子、电子、夸克、胶子、\/Z玻色子……
这些粒子不是无序存在，而是按照杨-米尔斯理论描述的相互作用，在屏障中激烈碰撞、湮灭、重组。
每一次碰撞，都释放出足以摧毁行星的能量。
每一次重组，都产生新的“规范不变性约束”，限制着周围的一牵
“规范场的力量，”场论使徒张开双臂，“是宇宙四大基本力之三的源头。你们确定要对抗它吗？”
秦洛盯着那些粒子虚影，大脑飞速运转。
杨-米尔斯理论……规范对称性……质量间隙……
他确实知道这个问题的部分答案——在他穿越前的地球，这个问题虽然没有被完全证明，但已经有了一些重大进展。比如通过“格点规范理论”的数值计算，间接支持了质量间隙的存在。
但那不是严格的数学证明。
要现场证明这个世纪难题，几乎不可能。
除非……
“我们不需要‘证明’，”秦洛突然开口，“我们只需要……‘展示’。”
场论使徒挑眉：“展示？”
“对，”秦洛走上前，“你们要质量间隙的存在性证明，我拿不出来。但我可以展示——在我们的复数修仙体系中，‘质量’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可以自由调控的。”
他双手结印，四维复数灵根全力运转。
“复数法则——质量谱调控！”
七彩光芒从他体内涌出，在空中构建出一个“质量谱图”。
图的横轴是“质量值”，纵轴是“存在概率”。
在经典物理中，一个粒子的质量是确定的，在谱图上应该是一个尖峰。
但在秦洛构建的复数谱图中，质量是一个分布——粒子同时处于无数个质量值的叠加态，每个值都有一定的概率。
而这，正是量子场论的本质：真空不是空的，而是充满了量子涨落，粒子可以“借用”能量短暂出现，然后湮灭。
“看到了吗？”秦洛指向谱图，“在量子层面，质量不是固定的，而是概率分布的。所谓的‘质量间隙’，只是这个分布的最低能量阈值。”
他调整谱图，让分布的最低点……“抬升”。
从零质量，抬升到一个有限的正值。
“这就是质量间隙，”秦洛，“不是数学证明，而是物理事实——在我们调整过的复数时空中，最轻的粒子也具有非零质量。”
场论使徒盯着那个谱图，眼中闪过复杂的计算光芒。
他在验算。
验算这个“展示”是否符合杨-米尔斯理论的数学框架。
良久，他缓缓点头：“你的展示……虽然不符合严格的数学证明标准，但它确实‘实现’了质量间隙。从物理角度，这可以接受。”
他收起场论屏障，身后的五根场论柱开始缓缓旋转，打开了一个通道。
“你们可以过去了，”场论使徒让开道路，“但我要提醒你们——前面是‘几何域’，守关的是‘庞加莱猜想’具现化。那比杨-米尔斯问题更难，因为它已经被人证明了，所以守关者会要求你们……重复那个一百多页的证明过程。”
秦洛嘴角抽搐。
庞加莱猜想……佩雷尔曼用Ricci流证明的那个……一百多页书般的证明？
“不过，”场论使徒突然补充，“鉴于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
他压低声音：“不要试图‘证明’庞加莱猜想，因为你们不可能比佩雷尔曼做得更好。而是要……‘质疑’它。”
“质疑？”秦洛一愣。
“对，”场论使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质疑证明的‘完备性’。佩雷尔曼的证明虽然被数学界接受，但它建立在一些未言明的假设上——比如三维流形的光滑性假设。如果你们能指出证明中的潜在漏洞……”
他没有完，但秦洛明白了。
这不是要他们做得更好，而是要他们……指出可能的问题。
“多谢指点。”秦洛抱拳。
八人穿过场论柱打开的通道，进入了下一片区域。
而场论使徒在他们身后，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自语：
“已经很久没有人走到这里了……上一次，还是‘佩雷尔曼’本人。可惜他选择了留在圣殿，成为了‘几何公理’的一部分……”
他摇摇头，身影渐渐淡化，重新融入场论柱郑
通道的另一端，是一片完全由几何结构构成的世界。
扭曲的克莱因瓶在空中飘浮。
莫比乌斯带如河流般蜿蜒。
高维流形如山脉般耸立。
而在世界的中央，坐着一个……光头、赤脚、穿着破烂大衣的虚影。
那虚影手中拿着一支粉笔，正在一块悬浮的黑板上，写着Ricci流的复杂方程。
庞加莱猜想的守关者。
“来了？”虚影头也不回，“证明还是质疑？选一个。”
秦洛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关，比之前任何一关都难。
因为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已经被数学界公认的……“真理”。
他握紧拳头，走向那个虚影。
“我选择……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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