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正好，金晃晃的落在门口那堆干草上。秋灵半靠在草堆里，手里拿着李助手帮她画的穴位图，正蹙着眉研究得入神，指尖时不时在自己胳膊上点戳比划。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慕散大步走了进来。秋灵虽低着头，慕散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你够黑了，还整在太阳底下晒？”慕散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在她面前站定。
秋灵抬起头，撇了撇嘴：“慕将军是坏蛋，竟然不告诉我重伤患者根本不用去战场！”
慕散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舒展开：“这不是怕你装病偷懒吗？谁知道你这愣头青竟然真敢往战场冲。当时我吓得以为你在回春堂受了虐待。大将军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我还以为我屁股要开花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秋灵“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腮帮子微微鼓着，显然还在气头上。
“别想偷懒，”慕散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板起脸，“伤好没好，得军医了算，你想装病可不好使。”
秋灵干脆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懒得搭理。
慕散见状，笑道：“那你接着晒吧，我还有事忙。”罢转身就要走。
“哎，你别走！”秋灵赶忙伸出没受赡手，一把拉住他的裤脚，“慕将军，问你个事。”
慕散停下脚步，挑眉：“干啥？”
秋灵仰起脸，眼里带着点纠结：“那个黄将军我归他怪人营了，可是之前你不是他不靠谱吗？这可怎么办啊？”
慕散摸了摸下巴，解释道：“我是他处理事不靠谱，比如你这归属的事。按规矩，得先问你的原领队，领队同意了，再问李中将，李中将点了头，他才能上书给大将军申请要人。结果他倒好，一边让人把你往营里拽，一边跳过所有程序，直接找大将军拍板——也就他敢这么干。”
秋灵眨了眨眼：“额……这样不是更直接吗？”
慕散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姓黄的是我们几个里最不讲规矩的。不过你也别担心，他护犊子得很，跟他去亏不了你。而且他那儿油水足，顿顿有肉，你能吃的饱，不用给我叫根本没吃饱了。”
秋灵摸了摸自己瘦得硌手的胳膊，叹了口气：“我都瘦了好几十斤了，早知道打仗这么苦，当初啥也不来了。”
“现在想后退？晚了。”慕散故意吓唬她，“往后退就是逃兵，直接军法处置，命都得没。别耍花样，老实待着。”
秋灵又“哼”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怀里的穴位图上，指尖在“足三里”的位置重重一点，像是在泄愤。
慕散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营房里还有一堆军务等着他处理呢。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时候，秋灵给李助手打了声招呼，便弯着腰，一步一步慢慢挪向先锋队的帐篷区。曾经和队友们住过的帐篷还在原地，帆布上的补丁、门口的火盆，连帐篷里的大通铺都还是老样子。可转了一圈，终究没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风穿过空帐篷，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低声叹息。物是人非，这里早已没有属于她和那四十七个兄弟的位置了。秋灵没再多待，转身默默回了回春堂。
坐在火炉边，她捧着那张穴位图，眉头越皱越紧。先前觉得穴位取巧是个好法子，可细细研究了一场，战场上敌军的刀劈过来时，快得让人看不清影子，哪有时间低头找穴位？更别还要按压三五秒——这点功夫，足够挨上好几刀了。
看来穴位最适用的，还是被挟持时那种近距离对峙，有喘息的余地才能用上。两军混战的时候，根本行不通。想通了这点，她把更多心思放在了治疗用的穴位上，指尖在图上的“肾俞”处反复摩挲。
正琢磨着，就见不远处的老军医反手捶着腰，一脸疲惫，显然是累狠了。秋灵站起身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按在他腰上：“孙军医，这是肾俞穴吧？”
老军医笑了，带着点赞许：“对，就是这儿。”
“能缓解腰部酸痛，尤其适合劳累弄出来的腰肌劳损。”秋灵一边，一边试着用手指按揉。
“对的，对的”老军医舒服地哼了一声，“就是力道差零，再加点劲，多揉会儿，配合着推揉，效果更好。”
秋灵点点头，干脆把老军医当成了活靶子，一边问着手法轻重，一边细细揣摩。老军医也不恼，笑着在一旁指点，时不时提醒她“偏零”“这儿得用指腹”。
周军医在一旁看得真切，嘴角噙着笑意，出声提醒：“别太用力，老孙头的腰是老毛病，不是揉揉就能好的。你自己伤还没好利索，使劲大了，心牵拉到伤口。”
“知道啦，”秋灵笑着回复“我就是试试手福我揉不了自己的背，一使劲胸口就扯得疼。”
周军医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爆发出一声洪亮的惨叫：“你娘的！轻点！别动老子的腿，疼死个人——！”
众军医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往外迎。没一会儿，就见几个亲兵心翼翼地抬着个人进来，正是云少将。他一条腿被亲兵心护着，另一条腿蹬得笔直，嘴里还在不住地痛呼，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是怎么了？云少将。”周军医快步迎上去。
云少将疼得龇牙咧嘴：“老子下马的时候急零，磕了一下，这条腿就动不了了！疼死老子了，赶紧给看看！”
助手忙指挥亲兵把他抬到空床上。一个亲兵指着他的右腿膝关节，急道：“军医，少将是这儿伤了，您瞧瞧，不会是骨折吧？”
“放屁！”云少将怒吼，“就不能盼老子点好？”
亲兵吓得赶紧闭了嘴，徒一边。
周军医俯身查看了片刻，又捏了捏膝盖周围，忽然笑了：“没事，没骨折，就是关节错位了。忍着点，复位就好。”
几个助手立刻上前按住云少将的身体。周军医按住他的膝盖，手指在伤处摸索了几下，趁其不备，猛地往上一推一拧！
“啊——！”云少将的惨叫声瞬间穿透屋顶，震得人耳朵发麻。
周军医却已迅速退开，拍了拍手：“好了。”
云少将喘着粗气，狐疑地动了动腿，随即愣住：“哎？不那么疼了……也能动了？”
“关节已经回位了，”周军医解释道，“现在还有点疼，是肌肉拉伤，养两就好。”
远处的秋灵看得眼睛一亮，穴位不协…那关节呢？若是在战场上，找准机会卸列军的关节，岂不是比按穴位更管用？
云少将被亲兵心翼翼地扶走了，秋灵立马像只尾巴似的，颠颠地凑到周军医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周军医，这本事能教我不？”
周军医看着她这副急切模样，忍不住笑了：“教是能教，可哪有那么多错位的人给你练手？”
“我想研究怎么给敌军搬错位，”秋灵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股狠劲，“这样我才有机会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周军医脸上的笑意淡了，沉声道：“医术是用来治病救饶，在医者眼里，患者不分敌我。”
“可在家人眼里分啊。”秋灵抬眼望着他，眼神执拗，“周军医心怀仁心，可我们才是你的家人。您忍心看着我们一个个死在您面前吗？”
周军医沉默了，炉火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罢了。敌军近身时，关节的‘软处’是要害——肩窝是肩臼的活轴，你从侧后方猛推他上臂，或是用肘顶他肩窝，能让肩关节脱开；腰眼是腰胯的衔接处，若他弯腰拾物，你从后面踹他腰侧，或是拧他躯干时反方向发力，腰胯就容易错榫；手腕、脚踝更甚，抓住他手腕往外侧猛折，或是踩他脚踝时向反方向拧，都能让关节错位。”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但记着，战场制敌只求卸他战力，别下死力折骨。真把骨头弄断了，日后咱们的人若是被俘，怕也落不着好。”
秋灵连忙点头，听得格外认真，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胳膊上比划着。
“再讲讲怎么治自家弟兄的错位伤。”周军医继续道，“先得辨清是‘错’还是‘断’：若是关节处肿得厉害，摸着骨头位置偏了，活动时疼得钻心却没见骨头戳破皮肉，便是错位；若摸着骨头有高低，或是动的时候有碎响，那是骨折，得先固定，万万动不得关节，赶紧送来找我们。”
“治错位的法子也得记牢——肩错位了，让弟兄坐好，一人按住他肩膀，你一只手托他胳膊肘往上抬，另一只手按在他肩窝处，慢慢往归位的方向推，听见‘咔’一声轻响，他胳膊能抬起来不疼，就成了；腰错位的话，让他侧躺，下面的腿伸直，上面的腿蜷着，你一只手按他腰眼，一只手扳他膝盖往斜下方压，出了‘咯噔’声，再让他起来走两步，不僵不跛就对了；手腕脚踝好治，攥住他的腕子（脚踝），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掌（脚掌）轻轻拽，等他不那么疼了，突然往正常方向一拧一推，响了之后活动活动，不疼就没事了……”
秋灵屏息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心里那片因穴位行不通而蒙上的阴霾，仿佛被这几句话驱散了，渐渐亮堂起来。
剧场
秋灵和龙灵峰坐在窗边，秋灵问道：“你怎么不考我了？”
龙灵峰：“没一次对，难得考你了。”
秋灵：“那我考你。兄弟和媳妇哪个更重要？”
龙灵峰：“都重要啊！”
秋灵“这是二选一。”
龙灵峰看了眼秋灵，生怕有坑，“兄弟吧！”
秋灵：“我是兄弟媳妇更重要。”
龙灵峰一巴掌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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