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在地上洇出的水洼。孙女蹲在院门口，把攒了一冬的糖纸摊在石阶上晒，有玻璃糖纸、油纸糖纸，还有半张印着雏菊的塑料糖纸，被风吹得轻轻卷边。
“奶奶，你看这张能映出光！”她举着张透明的玻璃糖纸，阳光透过纸，在墙上投出片晃悠悠的彩，像把彩虹剪碎了撒下来。苏星晨正翻晒过冬的棉被，闻言走过来，指尖拂过张泛黄的油纸糖纸，上面印着褪色的石榴图案：“这是你太姥姥的，她春贴在窗上，能招蝴蝶呢。”
陆延扛着锄头从菜园回来，裤脚沾着湿泥。他看见糖纸堆里混着张眼熟的——去年秋孙女用黏土捏南瓜时，垫在底下的那张“丰收”糖纸，边角还沾着点土黄色的印子。“这些糖纸攒着正好，”他放下锄头，“去把竹筛子拿来，咱们做个糖纸风筝。”
孙女蹦着去取筛子，竹篾编的，网眼疏疏的，正好能卡住糖纸。陆延找了根细麻绳，苏星晨则把糖纸一张张理平：玻璃糖纸贴在中间当“肚皮”，石榴糖纸剪成长条做“尾巴”，雏菊糖纸撕碎了撒在边缘，像沾了把星星。“太姥姥的蝴蝶，不定是被糖纸的光引过来的呢。”苏星晨把最后一张橘子味糖纸贴在骰子柄上，算做“眼睛”。
风筝做好时，风正好起了。陆延牵着线，孙女举着筛子跑了几步，糖纸在风里哗啦啦响，透明的玻璃糖纸映着，石榴糖纸的红在风里晃，像只花斑蝴蝶真的飞了起来。线越放越长，风筝在上飘，糖纸的光随着风闪，引得院墙外的麻雀都停在枝头看。
“爷爷，它会不会飞到太姥姥那里去？”孙女仰着头问，线轴在手里转得咯咯响。陆延摸着她的头笑：“会的，糖纸记着咱们的话呢——你看，春都跟着飞起来了。”
风把糖纸风筝吹得更高，网眼里漏下的光斑落在刚冒芽的菠藏里，像撒了把会动的甜。苏星晨站在屋檐下看着，忽然发现晾着的棉被上，落了片雏菊糖纸碎片，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像春偷偷藏在被角的礼物。
傍晚收风筝时，玻璃糖纸被树枝勾破了个角，孙女有点闷闷的。陆延捡起碎片，：“咱们把它埋在樱桃树下，等结果子，不定果子都是甜的。”他挖了个坑，孙女把碎片放进去，又盖了层软土，还插了根木棍当记号。
晚饭时，孙女把今的糖纸风筝画在本子上，旁边写着：“春的糖纸会飞。”苏星晨看见，悄悄在画旁添了朵石榴花，陆延则画了只叼着糖纸的蝴蝶。灯光落在纸上，糖纸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在：冬走了，甜要跟着春长出来啦。
夜里，孙女把糖纸册放在枕头边，册子里夹着今没用完的半张橘子糖纸。窗外的风还在吹，樱桃树的枝条轻轻敲着窗，她好像听见糖纸在：等樱桃花开了，咱们再做个更大的风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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