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血滴落入玉碗，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每一滴都带着体温，也带着我经脉中尚未平息的刺痛和那丝微弱却顽固的暗金力量。萧煜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目光如同冰冷的尺，丈量着我生命的流逝，也评估着这“药引”的有效程度。
屈辱感像毒藤般缠绕着心脏，但更深的是—种冰冷的麻木。在这诡异的命运漩涡里，我的身体，我的血，似乎早已不再属于我自己，只是筹码，是工具，是吊着别人性命的燃料。
终于，碗底积聚了薄薄一层鲜红。
萧煜伸手端起玉碗，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转身扶起昏沉痛苦的宇文昊，心地将血液喂了进去。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男孩剧烈的颤抖平息了，眉心的符文光芒黯淡下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了许多。他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像是在汲取唯一的甘霖，然后再次陷入沉睡。
萧煜仔细检查了他的情况，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缓和了一丝。他将男孩放平，盖好披风，动作是与他周身冷硬气息截然不同的细致。
然后，他转过身。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杀意，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看穿的审视和计算。他走到石桌旁，提起那壶冷水，倒了一杯，递到我面前。
“漱口。”命令依旧简洁冰冷。
我看着那杯水，没有动。不是抗拒，是实在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失血、重伤、强行炼化黑暗力量的后遗症，以及他刚才粗暴的“修复”，几乎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元气。
萧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蹙了蹙眉，罕见的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俯下身，捏住我的下颌，将杯沿抵在我唇边，近乎粗暴地灌了几口冷水进来。
冰冷的水刺激着口腔内壁和舌尖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也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松开手，任由我狼狈地咳嗽，将水咳出大半。
“你体内的力量，”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空旷的石室里带着回音，“很驳杂，也很危险。神女命格的残力，地底孽障的污秽，还有你本身驳杂不纯的根基……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
他的话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此刻的状态，冰冷而客观。
“方才你情急之下用的那个法门，”他盯着我，眼神锐利，“从何处得来？”
我垂下眼睫，声音因虚弱和疼痛而断断续续：“……不知道……混乱汁…自己出现的……像是……本能……”
这是实话。那法诀来得诡异，仿佛早已埋藏在我灵魂深处，只是被死亡危机和黑暗力量同时引爆。
萧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可信。
“类似《夺造化篇》里的‘噬影诀’，但又有所不同……”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疑虑，“更原始……更……契合那地底之力……”
他不再追问法诀来源，转而道：“那棵‘树’，你看到了多少？”
他的问题直接得让我心惊肉跳。
我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地底那东西的存在！他甚至可能知道得比我想象的更多！
“……很多……”我哑声道，无法隐瞒，也无需隐瞒，“黑色的……巨大的树……血池……被当做养料的尸体……还迎…一个怀孕的女子……”
当我到“怀孕的女子”时，萧煜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认识那个女子？！
“她是谁？”我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她是不是……和柳姨娘有关？”
萧煜的目光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如同冰锥刺向我：“柳如湄还告诉了你什么？”
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皇后和柳姨娘，甚至那个地底女子，她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没迎…”我摇头，“皇后娘娘只是……给了药……了些……意味深长的话……”
萧煜不再话，只是用那种极度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盯着我，仿佛要重新评估我所有的价值和能力
石室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宇文昊平稳的呼吸声，和我自己艰难的心跳声。
良久，萧煜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走到石壁旁，再次触动机关，取出了一卷比之前那《夺造化篇》更加古老、甚至边缘都有些破损的暗黄色皮卷。
他将皮卷在我面前展开。
上面绘制的，不再是邪恶的掠夺阵法，而是一些极其复杂深奥的、关于能量引导、符文构筑、以及……如何剥离与融合不同性质力量的原理性图案和文字！其核心，正是如何应对那种带有强烈污染和反噬特性的黑暗力量！
“你想活命，想掌控你体内那点危险的力量，而不是被它最终吞噬变成疯子或者养料，”萧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指着皮卷上那些艰涩的内容，“三。看懂它，学会最基础的引导法门，稳住你丹田里那个东西。”
“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苍白如纸的脸，“下次反噬，我不会再出手。而你，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彻底被地底那东西同化，失去自我。”
他将皮卷丢在我身边，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杂物。
“至于皇后……”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弃，“离她远点。她给你的‘善意’，代价远超你的想象。”
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到石室另一角，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交易。
我怔怔地看着身旁那卷古老的皮卷，又看向角落里那个冷硬如磐石的男人。
他给了我一条生路，却也设下了最严酷的时限和考验。他救我，压制我，警告我，又给我指明方向……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仅仅是为了宇文昊吗？
还有皇后……她的药确实险些让我丧命，却也阴差阳错让我窥见霖底秘密，获得了这一丝力量……萧煜对她的极度警惕，又是因为什么？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此刻，所有的思绪都被身体的极度虚弱和那卷皮卷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取代。
三……
看懂这晦涩难懂的东西？学会引导那狂暴危险的黑暗力量？
我挣扎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皮卷表面。
上面那些扭曲的符文和能量运行图，如同书。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淹没。
但我没有选择。
要么学，要么死。
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将皮卷拖到眼前，强迫自己集中所有精神，看向那第一个如同鬼画符般的古老符文。
目光落在符文上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丹田处那个被萧煜强行稳固的暗金气旋，竟然微微波动了一下！
而那符文的笔画走向，竟然与我记忆症前世临死前看到的血祭阵法某个局部……隐隐重合！
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令人振奋的猜测猛地窜入脑海——
这所谓的正统引导法门，与那邪门的《夺造化篇》，乃至地底妖树的力量，在最初的本源上……或许是同出一辙？！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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