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顾启强望着女儿决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几分无力与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揉了揉眉心，侧过头，看向一旁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的龙渊，开口道：
“你刚才不是想话吗？正好，我现在也想跟你单独聊聊。”
完，他不再看龙渊的反应，径直起身，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朝连接着客厅的大阳台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头也没回，只是朝身后随意地挥了一下手，示意龙渊赶快跟上。
龙渊看着顾启强高大且充满压迫感的背影，心里警铃大作，但深知躲不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满心警惕地跟了上去。
阳台很宽敞，视野开阔，傍晚的微风吹散了屋内的沉闷。
顾启强很是自然地靠在汉白玉栏杆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香烟。
他动作娴熟地自己叼上一根，“啪”地一声点燃，深吸了一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很自然地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递向站在一旁的龙渊。
“呃，谢谢，但是我不抽烟！”龙渊看着顾启强递过来的烟，犹豫了一下后，却是摇头道。
顾启强递烟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回去。
烟雾在他指间袅袅升起，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抬起眼皮，目光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是嫌我这烟不够好，入不了你的口？”
烟当然是好烟，但龙渊确实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不想讲那么多人情世故，不抽就是不抽。
“您误会了！我确实没有抽烟的习惯！给我，只会糟蹋这支烟！”龙渊轻笑一声，看似平和地回答道。
顾启强听后，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才缓缓收回了手，将那根烟随意地搁在了栏杆上。
不过，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甚至带着点欣赏的笑意，道：
“呵……你这子，倒是真有点意思。”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将话题拉回了正轨，继续问道：
“好了，闲话不多，我刚才在餐厅里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龙渊神色一滞，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嘴上还是装着傻，有些呆愣地问道：
“啊？顾叔叔，您指的是……什么话？”
“你子少在我面前装蒜！我让你和我家清辞，试着谈谈对象！处一处！听明白了吗？”
顾启强略微不满地瞥了龙渊一眼，语气加重了几分，直接挑明道。
龙渊脸上立刻堆满了苦涩，他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尽量用最委婉又不失立场的方式回应：
“顾叔叔，恕我直言，我……我还是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非要如此执着于这件事呢？我和顾清辞……我们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关系而已，远远没到您想的那个地步。”
顾启强闻言冷笑一声，抬手抖了抖烟灰，目光望向远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理由，我在餐厅已经得很明白了。因为我的身份和我过去的教育方式，清辞这孩子，从就没什么能交心的朋友，性格也越来越封闭，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副对谁都冷冰冰、孤僻难以接近的性子。”
到这儿，他目光陡然一转，如同鹰隼般牢牢凝视着龙渊，继续道：
“但是，从她遇见你之后，我能感觉到，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不上来，但我能从心里感受到她是真的高兴，那种放松是装不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托付的意味：
“我年纪大了，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我现在，就只是想给她找一个能真心对她好、能在方方面面照顾她、让她能继续开心下去的人。”
顾启强的话已经得不能再明显了。
在他眼里，这个目前唯一能让他女儿有所改变、能让他放心托付的人，就是龙渊！
“当然，你也不要觉得太有压力，多想想好处，只要这事能成，你的后半辈子，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钱、地位、权力……这些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触摸不到的东西，只要你点头，我都可以为你铺平道路。你想要什么，我几乎都能替你办到！”
“而获得这些东西的前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刚才所的，怎么样，想好了吗？”
顾启强话音刚落，却见龙渊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坚定地道：“很抱歉，我并不接受你的要求！”
顾启强脸上的肌肉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他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周身那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骤然显现，并且越来越强，浓重地弥漫在阳台的空气中，大有一副要将眼前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年轻人彻底压垮的迹象。
“理由呢？你最好是能服我！”顾启强语气变得有些冰冷地问道。
面对顾启强如此强大且毫不掩饰的压迫感，龙渊不禁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口因紧张而产生的唾沫。
但他努力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看起来十分镇定，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顾启强的视线，语气不卑不亢，开始了他的陈述：
“我不是您手里的工具，顾清辞更不是！”
“我承认，您刚才描绘的那些前景，确实拥有致命的诱惑力。无尽的财富，显赫的地位，只手遮的权力……这些都是现在的我无法想象、也未曾拥有的。更何况，顾清辞更是无数人眼中倾国倾城、可望而不可即的大美女！”
“如果单纯从利益角度计算，按您的做，我无疑是那个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受益者，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顾启强静静地听着，手指间的香烟缓缓燃烧，灰白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他深邃的目光依旧凝视着龙渊，等待着他必然存在的“但是”。
“但是——”
龙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很是坚定地道：“如果获得这一切的代价，是建立在损害顾清辞人生自由和自主选择权的基础之上，那么，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更不会参与的！”
“顾叔叔，您刚刚自己也亲口承认过，正是因为您过去的一些方式和‘问题’，才导致了顾清辞形成现在这样封闭冷漠的性子。那么请问，您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和您过去那些她所厌恶的控制，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您这不正是在重蹈之前的覆辙吗？”
“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占有和控制，而是会学着尝试放手，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和人生空间！这份道理，适用于任何感情，父爱——同样如此！”
“在我看来，您这种看似是关心女儿、为她谋划未来的行为，实则却是将她当作自己手中的一个玩偶，肆意摆布她的人生轨迹！这根本配不上称之为真正的关心！也算不上是什么伟大的父爱！这叫自私！是为了满足您自己内心的安排欲和掌控感！”
龙渊只想着将自己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一吐为快，以至于越越激动，越越上头，到最后几乎是在对着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进行肆意的批判，完全顾不及后果和对方的身份了。
阳台上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以及龙渊激烈话语过后，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顾启强指间的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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