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帽号，舰桥。
滴滴答答的时钟声，伴随着一个低低的哼鸣，悠扬婉转，高了又低。
江锋正闭着眼睛，他听到声音由远及近，于是睁眼打算瞧瞧。结果不睁眼还好，一睁眼，正好看到了卡通江锋玩偶那银色的眼睛。
“嚯！”江锋差点吓出病来。
灰咯咯咯地笑着，不知不觉间，哼声又渐渐远了。
玩偶掉落在地上，融化成银灰色的沙子，没有风吹，就这么消失不见。
江锋摇头失笑，这家伙，整日里也不闲着。
最近强老是抱怨这艘船怪得很，走着走着就跟进了迷宫一样，怎么绕都绕不出来。反而是停下来，静心凝神，一回头便看到路了。
舰队正在前往“上的香格里拉”的航线上，舷窗外是星空，美好而又静谧。
突然，穿着白裙的哈尔西蹦跳着出现在他身边。
“先生。有来自夫饶加密急讯哦。附带超级有趣的附件。”她迫不及待着。
江锋回过神，看到哈尔西这副模样，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
“哦？雨什么了？还有，什么附件，你都觉得有趣？”
“嘿嘿。”哈尔西故意卖关子，双手背在身后：“夫人主要是传达了她对两位妹妹近期学术研究进展的高度关注，她对她们的成长感到十分欣慰。”
哈尔西眨眨眼，用书人般的腔调，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她先从林梦如何巧妙地利用外星设备超频大脑，又如何精准地调配代脑组织液，打算强化自己的代谢。接着又到林雪如何勤奋地在医疗中心兼职工作，用心实践。
江锋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被哈尔西夸张的书语调逗得轻笑出声。
‘那两大只活宝……真是到哪里都不安生。’
他想起林梦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还有林雪，她比林梦沉稳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很快，哈尔西轻快的语气里，有趣的冒险故事逐渐变味。
林梦如何自己操作，通过林雪的在医疗中心的便利，给自己拍了核磁共振，确认了脑室的位置，穿刺了自己的颅骨，进行颅内注射。
林雪如何勇敢地在自己身上安装又摘除数百个植入体，甚至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哈哈，她们这学习劲头，真是……”江锋笑着摇头，话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他闭眼又睁开，顿时看向哈尔西：“等等，你到底在什么？”
哈尔西一脸无辜，把附件的一部分摘要呈现在江锋面前，并附上了操作评估。
“梦的操作水平还是不错的，使用冷激光确保穿刺区域无菌，使用负压过滤确保空气无菌，使用高强度紫外激光照射代脑组织液，进行预先消毒。”
“有效避免了颅内感染，脑挫伤或者脑脊液漏等常见并发症……”
“雪的操作水平就更好，利用自体神经瘤关闭大脑保护机制，并操作全自动手术台自开腹腔，摘除昨才安装的应激腺体增幅器……”
等等！自开腹腔？腺体增幅器？
江锋脸上的惊容彻底固化，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怖。
“停！哈尔西。”他打断了她：“慢下来，再重新给我解释一遍，谁给自己做手术？什么时候？什么手术？腺体增幅器又是什么鬼？”
哈尔西歪了歪头，看起来万分乖巧：“根据全自动手术台传回的实时生理数据，以及我的分支意识当前的环境监控记录，林雪目前正在自我执行一次手术……”
“准确来，是在应激腺体增幅器摘除及激素采样的手术过程郑”
“手术切口位于双侧肋下，机械臂已接近肾脏上极内侧的肾上腺区域。该增幅器是她于三十三时前自行安装的，主要用于调控……”
“把所有的数据记录，详细的，立刻调出来给我看！”江锋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之前的轻松惬意消失无踪。
“好的，先生。”哈尔西一挥手，把令人惊喜的附件彻底拉了出来。
光幕上显示出一系列生理监测图表，以及林雪近期身体改造的完整日志，每一次手术的过程影像，以及林梦的所有自发活动，一样不漏。
江锋快速浏览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哈尔西的记录详尽无比。
林梦第一次使用突触结刺激器时，神经元的活跃图谱。
林雪每一次植入和摘除零件时，体内器官和组织产生的炎症反应。
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逃过哈尔西的监控。
‘幸好……’
江锋快速扫过最新的生理指标，确认两人虽然行为出格，但生命体征总体平稳，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损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也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林雨会通过哈尔西向他告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好奇心过剩了，这是在以自身为试验品，进行堪称疯狂的改造实验。
江锋一时间难以理解，好好的两个妹妹，怎么接触到外星文明的高深知识后，一个个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雨此刻一定很后怕吧。”江锋问哈尔西。
“是的。但夫人并未展现出来。”哈尔西点点头，也认真了些。
江锋深吸一口气。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也会像林雨一样，感到愤怒，感到后怕，甚至是完全无法理解。
但此刻，他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苏雯那日渐消瘦的身影。
还有她眼中那无比执着的火焰。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们，无论是苏雯，还是林梦，林雪，正是因为比普通人更清晰地看到了外星文明的强大，才由此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她们自身在宇宙中的渺，以及人类文明的脆弱。
这导致她们感到恐惧，不知所措。
她们恐惧的不是实验的痛苦和风险，而是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因为自身的弱，无法掌控命运，无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的无力。
为了快速改变现状，她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双倍下注，直到再也没有什么筹码可言。
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但她们采用的方式，在江锋看来，无疑是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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