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二十，市政府大楼剩下七盏灯，常务副市长办公室那盏最亮。周正把最后一份文件压进抽屉，拨通秦筝手机。对面传来压低的声音：刚查完岗，十五分钟后南门。周正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公文包，关灯下楼。老陈把车停在门口，周正摆手：今晚我自己开。老陈把车钥匙递过去，顺手把一副军牌放进杯座：秦队长下午送来的，方便进出。
黑色帕萨特驶出大院，穿过两条街，停在训练基地南门。秦筝穿灰色运动外套，手里拎一只号帆布袋，袋口露出一角红绳。她拉门上车，把帆布袋放到后排，自己坐副驾。周正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问：证件带齐没樱秦筝拍了拍外套口袋：军官证，身份证，照片，全部在。周正踩下油门，车子滑进主干道。
目的地是江州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为了避开人流，两人提前在网上预约了夜间办理。十一点整，大厅只剩值班工作人员。窗口内坐着一位中年女科员，姓程。她抬头，目光在秦筝的军官证和周正的常务副市长工作证之间来回一次，什么也没，只递出两份表格。周正先填，字迹像平时签发文件一样工整。秦筝随后写完，最后一笔收得利落。程科员收下表格，钢印咔嚓两声，红本递过来。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七分钟。
走出大厅，夜风带着初夏温度。秦筝把其中一本塞进周正西装内袋，自己拿着另一本，翻开看钢印，低声：从现在起，违纪也算军婚。周正笑：违纪也一起背。秦筝把红本合上，抬手替他理了理领带，动作像整理军容。两人上车，秦筝报出导航地址：江州港集装箱码头。周正没问原因，打灯左转。
码头灯光昼夜不熄，塔吊悬臂在夜空里移动。车子停在七号泊位外，秦筝从后排帆布袋里取出一只长条形盒子，打开，是一支未拆封的黑色手枪速射埃她撕开封套，把靶纸摊在发动机盖上，月光下三个十环孔洞整齐成一条线。秦筝从口袋摸出一支记号笔，在靶纸右下角写下日期，又写下两人姓氏的首字母，然后把靶纸对折，递给周正：留着，以后吵架拿出来看。
周正把靶纸放进车内抽屉，秦筝抬腕看表：一点前归队。周正：吃点东西再回。车子开到江州夜市，熄火停在路边。大排档老板认得周正，点头招呼，把两张塑料凳摆在角落。秦筝要了一碗牛肉粉，多加香菜。周正点了一碟炒花蛤，一瓶无酒精啤酒。两韧头吃，筷子偶尔碰到，也不避开。吃到一半，秦筝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推给周正：工资卡，密码是你生日后六位。周正没有推辞，收进钱包：我管账，你管枪。
吃完回到基地门口，差五分一点。秦筝解开安全带，突然靠过来，在周正唇角落下一吻，短促却用力。她推门下车，帆布袋在身后晃。周正看她背影消失，抬手摸了下嘴角，发动车子返回市政府宿舍。
次日清晨六点，周正被闹钟叫醒。他先给秦筝发了条短信：起床没。对面回：刚跑完三公里。周正洗漱，换衬衫，七点二十到办公室。李伟已经泡好茶，桌上放着一份急件：省里批复同意江州老工业区整体搬迁补偿方案，落款日期正是昨。周正把批复放进文件夹，拨通王勇电话：今十点前把三亿元贴息贷款打到江联铸造账户。王勇答：已经在走流程。
般三十，周正带着陈明、刘斌、马志远再次来到江联铸造。黄世平今换了西装，袖口干净。会议室墙上挂着红色横幅：搬迁启动仪式。横幅下方摆着长桌，桌上是两份协议：搬迁补偿协议、贴息贷款协议。黄世平先签，周正随后签。签完互换，两人握手，黄世平的手心这次没有汗。协议规定：旧厂区三个月内腾空，新厂区九个月内投产，贴息贷款分两年发放，首期一亿到账后拆除启动。
十点仪式结束，周正回到市政府。李伟递来一份传真：省军区后勤部发来函件，同意靶场迁建项目与地方同步施工，落款盖着韩卫国的印章。周正把传真递给陈明：下午三点现场协调会，把施工队、爆破队、军代表都叫上。陈明点头，拿笔记录。
中午，周正去食堂打饭，刚坐下，财政局副局长刘倩端着餐盘坐对面，递来一张表格：产业基金二期规模申请，需要常务副市长签字才能上报省厅。周正边吃边翻，在申请金额栏写下五十亿元，在下面空白处批注：分三年到位，每年三分之一。签完推给刘倩：下午送王勇会签。
饭后回办公室，周正给秦筝发了条短信：协议已签，十月婚礼场地定了江州宾馆顶楼。秦筝回：收到，我已打结婚报告，政治处批了。周正看着屏幕，嘴角上扬。他把手机反扣，拉开抽屉，取出昨晚领到的红本，翻开看了几秒，又合上，放进最里层档案袋，上锁。
下午三点，靶场迁建现场协调会准时开始。韩卫国、郭永胜、李向农、刘斌、赵刚、爆破公司负责人孙建，以及两名军代表围在简易桌前。孙建摊开施工图：爆破点共七处，最深处离旧厂房三十米，采用毫秒延时起爆，震速控制在一点五厘米每秒。韩卫国问：工期多久。孙建答：四十五。周正补充：市政配套同步，道路、水电、通讯四十五全部到位。韩卫国点头：部队十月演练，一不能拖。周正答：误不了。
会议结束，周正上车，老陈递来手机：婚纱店来电，改好的婚纱已到店，随时可以试。周正：今晚七点。老陈点头，发动车子。傍晚六点五十，周正接上秦筝，一起到店。帘子拉开，鱼尾婚纱腰线收得恰到好处，秦筝转了一圈，裙摆扫过周正鞋面。乔店长把西装递过来，周正穿上，两人并肩站在镜前，灯光下像一对普通新人。
乔店长递来一只信封：婚礼当用的誓词卡，提前写好，免得到时慌。秦筝接过，塞进外套口袋。周正付款，签单，两人离开。回到车上，秦筝从口袋掏出誓词卡，打开，里面空白。她递给周正：一人写一半。周正拿出钢笔，写下第一句：我愿意与你并肩，无论岗位如何变化。秦筝接过笔，写下第二句：我愿意与你同守，无论前方是靶场还是会场。两人把卡片折起，放进储物盒，盖上盖子。
夜里九点，周正送秦筝回基地。门口哨兵敬礼，秦筝下车，回头冲周正摆摆手，手指在胸前悄悄比了个心。周正点头，车窗升起，车子驶离。回到宿舍，周正把誓词卡拍照，存进手机隐藏相册，然后打开日历，在十月六日那一格输入两个字：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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