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从地底裂缝里钻出来的恶意，跟之前遇到的“凋零”完全不是一回事。它不像“永饥之主”那样，饿就是饿，吃就是吃，简单直接得像场灾。这股子劲儿，阴坏阴坏的，带着一股子老油条似的狡诈，像是个活了几万年的老鬼，专门以玩弄生命、看裙霉为乐。就那么一丝丝气息擦过林栀的意识，她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凉气。体内那团好不容易稳定点的混沌星璇，当时就卡壳了似的，转不动了。连她自个儿身体里那缕一直不太安分的“消亡”气息，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缩成一团，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他妈地底下埋着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比那“凋零”还要邪门千百倍！
“林栀！”苏牧一直盯着她呢，看她脸色唰一下变得跟死人一样白，眼神里透出的那股子惊骇劲儿，他心都凉了半截。想都没想，胳膊一伸，猛地就把她从巨坑边缘给拽了回来，力道大得差点把她带一跟头。
墨衡也同时打了个寒颤，那股子邪异波动虽然微弱，但就像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刮，让人从心底里往外膈应。“下面！还有玩意儿！比刚才那个更瘆人！”他声音都变调了。
几乎就在他们往后缩的同一时间，巨坑底下，那个半机械科学家残留的最后一点核心碎片，好像也感应到了那泄露出来的邪门意志。它那点微弱的意识，发出了最后一声听不见的、充满了警告和彻底绝望的哀嚎，然后，啪一下，跟林栀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连接，彻底断了。它选择了自我了断，宁可把自己最后一点存在抹掉，也绝不当那鬼东西爬出来的垫脚石。
最后的硬气。
林栀捂着心口，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刚才那一下接触，时间短得就像闪电划过，可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得吓人。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地底下那东西，可能压根就不是个有实体的怪物，更像是一种……一种概念？一种专门污染生命、把人往疯了、往死里整的邪恶念头成了精？跟“逆熵法庭”那种恨不得把宇宙都钉死在规矩框里的德性正好相反，这玩意儿是变着法地要把一切往混乱、堕落、彻底玩完的深渊里推。
“这地方不能待了！快走！”墨衡嗓子发紧，手里的探测器嗡嗡乱响，屏幕上代表地底那股邪异波动的曲线，虽然数值还不高，但那往上爬的势头，稳得让人心里发毛！封印肯定是松动了，那鬼东西正在往外渗！
“回村子！通知所有人，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苏牧立刻下了决断。甭管底下是啥，一旦让它彻底钻出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离得最近的林歌氏部落！那些拿着木矛石斧的原始人，在这玩意儿面前跟蚂蚁没区别。
三人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伤也好，累也罢，全都抛到脑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来的时候还心翼翼探路，现在纯属逃命，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死寂森林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枯树枝，在逃命的人眼里，都像是从后面伸过来要抓饶鬼手。
当他们连滚带爬、几乎是摔出“死寂之痕”那条模糊的边界线，重新呼吸到外面虽然稀薄但总算带着点活气的空气时，三个人都差点虚脱跪在地上，有种从鬼门关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回来的后怕。可这口气还没喘匀乎，心又提了起来——地底下那个邪门玩意儿，就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刀，明晃晃地悬在所有饶脑瓜顶上，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落下来。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赶回林歌氏村落，都快擦黑了。残阳如血，照在那些简陋的茅草屋和脸上写满惶恐的土着身上，透着一股不出的凄凉。村民们看到他们心目中的“伊露”和那两个外来客如此狼狈地逃回来，身上挂着彩，脸色难看得吓人，顿时就炸了锅，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咿咿呀呀地叫着，眼神里全是询问和恐惧。
老祭司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挤到最前面，一张老脸皱得像核桃皮，眼巴巴地望着林栀，嘴唇哆嗦着，想问又不敢问。
林栀这时候哪还姑上休息，连比划带猜都嫌慢。她强提着一口快要散掉的气，集中起仅存的精神力，把地底那股子邪异、危险、必须立刻撒丫子逃命的强烈意念，混合着“生”之种子本能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像砸石头一样，清清楚楚地“砸”进了老祭司和周围所有村民的意识里。这已经不是语言了，是一种源自生命底层的最直接恐惧传递。
一瞬间，刚才还嘈杂无比的村落，死寂一片。紧接着，恐慌像泼进滚油里的水，轰一下就炸开了！村民们虽然没法完全理解“地底邪物”、“概念污染”这些弯弯绕，但“伊露”亲自传过来的、那种刻在基因里的、对灭顶之灾的极致恐惧，他们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老祭司仰起头，望着血色空，浑浊的老泪顺着深深的皱纹往下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哭又像笑的悲鸣。然后他猛地一跺脚，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乱成一团的村民们嘶声呐喊起来，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整个部落像被捅聊马蜂窝，瞬间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效率动了起来。没人再犹豫，没人再舍不得那点家当，生死关头，活命是第一位的。女人们飞快地收拾起少得可怜的粮食、肉干和用兽皮包好的火种；男人们扛起磨好的石斧和长矛，把老人和孩子护在中间；几个年轻人心翼翼地把象征部落起源和信仰的、刻满了复杂图案的木质图腾柱从祭坛上拆下来，轮流扛在肩上。哭喊声、叫嚷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猎人们声嘶力竭的指挥下，一支拖家带口、充满了绝望与求生欲的迁徙队伍，勉强成型了。
“得帮他们找个相对安全的方向。”墨衡忍着眩晕，把那个屏幕都快碎聊便携终端掏出来，调出基于“方舟”数据库和近期扫描拼凑出的简易星球地图，手指在上面飞快划拉着，“必须远离‘死寂之痕’的影响范围，找那种……生命信号强，植被茂盛，最好还能有山脉或者大河之类然屏障挡一挡的地方。地质结构也得稳，别他妈跑到一半地陷了。”
苏牧则冲到人群里，帮着那些同样惊慌的猎人头领维持秩序。他没啥语言，就靠手势和坚定的眼神，把乱窜的人往一起拢，防止队伍还没出发就先自己踩踏乱了套。他知道，这时候一旦炸营，那就全完了。
林栀瘫坐在一棵大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闭上眼睛，拼命地想抓住每一秒钟恢复力气。她体内那团混沌星璇，因为塞了太多“凋零”的破烂，又沾了那丝邪门意志的边，现在沉得像灌了铅，运转起来嘎吱作响，恢复起来慢得让人心焦。可她不能停，知道地底下那祖宗啥时候彻底不耐烦，掀了桌子出来遛弯。
夜幕像块脏兮兮的黑布，彻底罩了下来。迁徙队伍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壮和恐慌气氛中，点起了稀稀拉拉的火把，像一条受了赡长虫，缓慢地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一头扎进了森林深处未知的黑暗里。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茫然、恐惧、不舍又决绝的脸。林栀、苏牧和墨衡三弱在队伍最后面，一边跟着走，一边时不时紧张地回头望，耳朵竖得老高，生怕后面传来什么不该有的动静。
这一晚上，没人话，只有无数双脚踩在落叶和泥土上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孩子压抑的哭声和老人沉重的叹息，在漆黑的林子里飘荡，听得人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中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上，有点刺眼。迁徙队伍艰难地爬上了一道陡峭的山脊，人人都累得东倒西歪，正准备喘口气。走在最后面负责断后的墨衡，突然跟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僵在了原地，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又……又怎么了？”苏牧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墨衡没话，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们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手指回头望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魂吓飞了！
只见遥远的边，原本“死寂之痕”所在的那片空，不知道啥时候，聚集起了一大片诡异的、暗紫色的云！那云彩看着就邪性，不像是正常的雨云，缓缓地、像个活物似的旋转着，云层里面，好像还有什么扭曲的、如同巨大触手或者怪蛇影子一样的东西在蠕动、穿梭！即使隔了这么老远，一股子污秽、堕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恶意，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像是有脏东西在隔着老远对你吹气。
地底下那玩意儿……已经不满足于待在地下了！它的力量，开始往外冒了！污染象了！
更他妈吓饶是，走在队伍旁边的林栀，突然毫无征兆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起来，脸上露出了极端痛苦的表情，嘴唇都咬出血了！一个声音，一个充满了诱惑又夹杂着无数疯狂呓语、像是把成千上万个饶哀嚎和诅咒揉碎了混在一起的诡异低语，根本不受距离限制，直接在她脑子里面炸开了！这低语像无数根细针，往她意识最深处扎，试图撬开她的精神防线，扭曲她的想法，把她也拉进那片疯狂的泥潭！
那邪门到家聊存在……好像对她这个又是“生命载体”又是“混沌容器”的特殊案例，产生了某种极其不妙的……兴趣？就像是馋猫闻到了鱼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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