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晃晃的一锭银子，格外亮眼。
昨换了不少金银，银子是最多的，因为最好交易，反正银钱对他来并不算什么，出了东洲根本就用不上。
“等等。”
走在后面的水清鸢忽然出声，按住了他的手臂。
鱼镜渊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眉眼不受控制地略微蹙起，瞥眼看着那只是触碰了瞬间的手臂上。
“怎么了？”季山淮倒是也没继续给，而是看着走到一边去的她。
不差这点，直接给应该没关系吧？
水清鸢去刚支起来的摊上买了一袋烙干饼，都是用油煎的，酥酥脆脆还易存放，这袋干饼就被放在了老乞丐身前。
“你既饿了，这些便拿去吧。”
她淡然地放到地上，见他欣喜地磕头连声道谢，将那袋油饼都抓住放在自己身下破烂的草垫上面。
“谢谢、谢谢……”
老乞丐没有再朝他们多讨要银钱，撑着单臂识趣地离开，找了个离他们不远的角落，打开袋子便急切地啃了起来。
如果他对这袋食物迟疑，那这袋食物她会拿走，银钱更不会给。
“哦……给吃的也好。他这个情况，给他银子恐怕也不好花出去，会被别人抢走。”
季山淮把银子收好，连连赞同点头。
还是她考虑得周全些。
但事实上，水清鸢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轻摇头，只让他们先走，边走边低声解释道：“我更担心这些乞丐是有组织的，你给他的钱都会被上面的人收上去，不如给他些吃的……”
哪怕吃的也会被收，还能在被收上去之前啃两口。
她心里更在意另一件事，昨夜刚进来时她就在街边瞧见了不少乞丐的身影，不免和刚才的状况联系到一起。
按理如今的东洲限制人口流入，连普通修士都难以在这里定居，这些处于最底层的凡人乞丐聚在一起睡觉居然不会遭到城中卫兵的驱赶，想必就是另有缘故了。
比如……有势力的组织在地下活跃，故意借此揽财或者别的。
水清鸢的神识仍旧在观察那个老乞丐，见他吃得狼吞虎咽，神色未变。
那么油的饼子，饿了许久的人应当是一开始会大口吃，很快就由于油腻感而掰成块再吃，因为再继续大口吃很容易导致反胃想吐，浪费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而这个人一直吃得很大口，狼吞虎咽到甚至有点假。
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尴尬所以顺势不要钱只吃饼，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在没有确切答案之前，水清鸢反正是放心不下，更愿意留些心眼怀疑。
作为从前身居底层见惯人生百态的水清鸢来，她不太相信人口构造如此复杂的这里一切有那么高尚纯洁。
鱼镜渊心里闷着一口气，在旁边牵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摩挲，想要擦掉什么痕迹似的。
嘴上他又顺势沉声补充道：“嗯，以后切莫见了乞丐就给银子，看情况再给东西。要是这消息传开了，我们之后会遇到很多乞丐缠着，你若是不给还可能会骂你。”
刚出门一转眼的功夫这家伙就掏银子了，再慢些银子就给了出去，得亏拦得快。
给他一个人可以，往后出现三个、四个，又继续往后推呢？换句话，帮一次两次可以，帮一辈子、帮所有人却是做不到的。
这种提醒对于两个从生活在神山当中锦衣玉食的人来，自然是无比震撼的。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听过，却能接受得很快，毕竟世间难平早已是课上的必修，只是并未亲身接触太多。
太史长宇态度谦虚，真诚请教道：“这方面我们的确是不太了解。你们幼时在来神山的路上一定积累了很多经验，这趟旅途也要多辛苦你们了。”
他只知道他们两个在幼时携手来到神山，并不知道两人在路上经历了什么。
但不管怎样，路上定然艰险难行，绝不简单，这件事他是很佩服的。
「……他为什么总是能很认真地出不怎么好听的话来？」
金珠珠总觉得这话听着哪哪都奇怪，这不是变相戳两个饶心窝子？一路当乞丐挨饿、担惊受怕的，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感觉这家伙在人际交往这一块是真的不太擅长，怪不得没朋友呢。
提到从前，鱼镜渊的目光复杂，但并不是对他的话有意见：“我们定会尽我们所能地提醒……不过要是有得选，我们宁愿不要这些经验。”
谁会愿意经历被逼无奈的苦楚呢？
最痛苦的往往不是路途上的各种危险，而是对于未来的渺茫和无知，好在他们现在已经好起来了。
可是，如果没有呢？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沉重，水清鸢的指尖有意安抚，他的心情很快好了些。
季山淮连忙用胳膊肘戳了戳太史长宇，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话了，笑哈哈地提起别的东西：“我们快走吧，不在这里耽误了，后面的路还要慢慢走的嘛。”
四人离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增多，没人注意那个坐在角落吃饼的老乞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再吃手里那油腻腻的饼子，终于忍不住呕出刚刚吃下去的东西。
吃下的其实不多，只有刚开始是真的咬了很大口，剩下的都在假吃。
按照他识饶经验来看，虽然这四个辈衣着普通，但通身气质不凡，身份应该是不简单的，得去通报一声。
剩下的饼被他扔在墙角，单条手臂有力地撑着身体走了。
而云游当中的四人越往城中走，越能感觉得到聚风城的文化多样性。
“叮叮……”
海风拂过，附近全是一片叮当声，因为他们来到了一片满是物件的区域里。
这些东西只适合在有风的地方，但有些东西存在的意义虽然不大，却已经足够，比如这片风铃。
水清鸢见他目光停留许久，似乎是喜欢，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我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鱼镜渊摇摇头，笑容带了几分腼腆：“……我想给你买一个来着。”
太史长宇走在旁边，平静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欲言又止。
就不能买两个，然后一人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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