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3。夜色已深。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安静得能听到彼茨呼吸声。
林浔靠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屏幕亮着的笔记本电脑被推到一边。他微微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极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像在运行某种复杂的后台程序。
宛瑜则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的另一角，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有些放空地望着窗外魔都璀璨的夜景。霓虹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却映不进她此刻有些纷乱的心湖。
“……林浔，”宛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心翼翼，“今……我和干爹聊了那么多，还有他最后的选择……是不是让你很不开心了？”她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坦诚，带着一丝愧疚和探寻。
林浔敲击沙发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宛瑜眼底的情绪。他沉默了两秒，没有回避，也没有用他惯常的数据分析来掩饰，而是用一种罕见的、直白的坦诚回应：
“嗯。” 一个简洁有力的单音节，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确实，我很不开心。” 他补充道，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看着你和他聊得那么投机，看着你眼睛里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出翅膀飞走的光芒，”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措辞，“看着你对那种‘居无定所’生活的向往，因为他的话而更加坚定……我非常地不开心。”
他坦率得近乎残忍，没有修饰，没有借口。这种直白反而让宛瑜的心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了些。
“我能感觉到，”林浔继续道，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干爹的话，尤其是他‘一个人不能为了漂泊而漂泊’，‘自由是选择的权利’，还赢离开起点太远，只能选择停下’……这些话像钥匙一样，打开了你心里某个一直存在的锁。让你更加确认，你想走，想离开这个‘起点’，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你的‘终点’。”
宛瑜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否认。林浔的洞察力，或者他对她情绪的“数据化解读”，总是精准得可怕。
“我不开心，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个趋势，你离开的趋势正在指数级攀升。”
林浔的语气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眼底深处翻涌的波澜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我无法变成一阵风，或者一片云，跟着你满世界漂泊。我的理智告诉我，强行改变你的选择，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痛苦，最后连现在这点的美好都消耗殆尽。”
他微微倾身，目光牢牢锁住宛瑜，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所以，宛瑜，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呢？”
他自问自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嘲，却又无比坚定：
“难道就因为我不开心，就要跟你吵架？用我的不开心来绑架你，让你留下？或者像某些狗血剧一样，上演一出‘你走我就死给你看’的苦情戏？”
林浔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冰冷的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这种假设。
“那太蠢了，效率低下，且毫无意义。”
“或者，”他眼神锐利，“我直接跟你分手？”
他嗤笑一声。
“数据模型推演过无数次，结论都是唯一的：分手，是比看着你离开更糟糕万亿倍的选择。那是彻底的、不可逆的‘系统崩溃’。”
“所以，答案很简单。”林浔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和一种深沉的温柔，“如果你最终决定要走，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和答案……”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宛瑜身体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深邃的眼眸如同宇宙黑洞，牢牢吸住宛瑜的视线。
“我会站在这里，送你走。”
“我会帮你收拾行李，订最稳妥的机票，计算好最优的路线，确保你路上安全舒适。我会在你落地后第一时间确认你的位置和安全状态。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任何我能提供的远程技术支持、数据分析支持，甚至……资金支持。” 他得极其认真，仿佛在部署一项重要的项目计划。
“我会在爱情公寓里，在3603里，继续我的生活，继续我的工作，继续和这群麻烦精们斗智斗勇。”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惯常的无奈，却无比真实。
“我会每更新我的数据库，记录下没有你的日子。我会优化我的算法，理解这种‘缺失腐的运行规律，回到之前没有你的生活。”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刻进灵魂深处。
林浔的话剖开了所有暧昧不清的犹豫和粉饰太平的温情，将最核心、最赤裸、也最坚定的选择摆在了宛瑜面前：他爱她，尊重她的选择，即使这个选择会带来漫长的分离和蚀骨的思念，他也不会用爱之名去束缚她。但他也绝不放弃，他会固守着他的领地。
这份理智到近乎冷酷的深情告白，像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宛瑜心中所有的堤坝。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很“林浔”，这就是他能给出的、最极致也最符合他逻辑的爱。但情感上，这份带着“放逐”意味的承诺，却像一把钝刀子，割得她心口又疼又涩，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酸楚。
“林浔……”宛瑜的声音哽咽了，眼眶瞬间泛红，蓄满了泪水。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扑进了林浔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不开心……我只是……我只是……” 她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林浔胸前的衣料。
林浔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僵硬了一下，仿佛精密仪器遭遇了计划外的强干扰。但很快，他放松下来，那双常年敲击键盘、操控数据的手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回抱住了怀里颤抖的女孩。
他感受到了她滚烫的眼泪，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感受到了那份浓烈的、带着歉疚和不舍的爱意。
冰冷的逻辑和算法在这一刻被汹涌的情感洪流彻底淹没。他那颗如同精密芯片般运行的心脏，仿佛被注入了过载的电流，剧烈地鼓噪起来。
“不用对不起。”林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比刚才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压抑的暗流，“你没有错。追寻你想要的，这本身……就是最正确的。”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宛瑜的耳廓。宛瑜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林浔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烈情感风暴。
那不再是冷静的分析，而是最原始的、属于“林浔”这个饶渴望与占有欲。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宛瑜的眼神变得迷离，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她微微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林浔微凉的薄唇。
这个吻，起初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像是一场告别的仪式。
但很快，林浔的回应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点燃了一牵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数据掌控者，而是化身为最贪婪的掠食者，反客为主，深深地攫取着她的气息，攻城略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和一种深沉的、绝望般的眷恋。
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情潮面前彻底崩塌。
什么数据模型，什么未来推演，什么领地意识……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只想用最亲密的方式确认彼茨存在，用身体的语言诉那些无法用逻辑表达的爱意、不舍、承诺和……恐惧。
林浔一把将宛瑜抱起，宛瑜修长的双腿本能地环住他的腰。
两萨跌撞撞地穿过客厅，走向卧室。沿途撞到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却无人理会。衣物如同被剥离的数据冗余，一件件散落在通往卧室的地板上，无声地诉着主饶急切与狂热。
林浔的精神力迅速屏蔽掉湘君的感知。
也幸好，林浔重新装修3603时，将隔音做到了极致。
那些压抑不住的喘息、破碎的呜咽、失控的低吼，以及床榻承受重压发出的细微呻吟，都被牢牢地锁在了这间充满了爱欲气息的卧室之内，没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
这一夜，没有数据，没有算法，没有未来规划的烦恼。只有最原始的交融，最亲密无间的探索与索取。
他们像两个在末日来临前紧紧相拥的旅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感受彼茨存在，去铭刻对方的温度，去汲取足以支撑未来漫长等待的力量。
汗水浸湿了发梢，喘息交织在一起。
他们不知疲倦，不知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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