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咸涩的海风卷着细沙扑在笛飞声脸上，他扶着院角歪斜的竹篱笆，单腿绷直缓缓下压。
断裂的经脉仍像生锈的锁链般牵扯着筋骨，每一次拉伸都伴随着锥心刺痛，但他咬着牙坚持：
必须在如烟回来前恢复行动能力。
汗水浸透粗布短衫，在后背晕开深色痕迹，他却浑然不觉，直到远处传来木船靠岸的吱呀声，才踉跄着跌回床上，扯过薄被盖住剧烈起伏的胸膛。
厨房里传来捕剁在砧板上的闷响，咚咚吣节奏像催命符般敲击着笛飞声的神经。
他盯着花板发怔，想象着如烟挥刀的模样：
那双看似纤柔的手握着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锋利的刀刃将猪脚斩成大块，飞溅的肉汁溅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这画面让他不寒而栗，暗自思忖：这分明是在示威，若真惹恼了她，恐怕自己也会像那砧板上的猪脚般任人宰割。
半个时辰之后。
潮生，喝补汤了！
如烟端着粗陶碗推门而入，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碗里的猪脚炖得软烂，琥珀色的汤汁上漂浮着枸杞与党参，在阳光下泛着诱饶光泽。
笛飞声接过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虎口，并没有想象中的粗糙，一点儿也不像渔家女，也不像练武之人。
“谢谢。”
哇哦，你居然会笑！
如烟惊讶道。
笛飞声这才惊觉自己嘴角僵硬地扯起，慌忙收敛表情，却听她又道：
你还是别笑了，很像一只狼在龇牙咧嘴。
他握着汤勺的手微微发颤，不知是因恼羞还是旧伤作祟。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笛飞声一边喝汤，一边问道。
如烟：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做好人好事。
不过你总是提醒我要报答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武功秘籍？
如烟：
“当然是全都要啦！”
贪心不足的女人！
笛飞声冷哼一声。
如烟抢过陶碗：
“你清高，那了不起，这汤别喝了，拿来吧你！”
笛飞声望着她起身离去的身影，喉间泛起苦涩，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翻身面向墙壁。
月黑风高，笛飞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腹中如擂鼓般轰鸣，饥饿感啃噬着五脏六腑。
如烟被吵醒，她疑惑的看着笛飞声，笛飞声弱弱的：
我饿了。
如烟翻身坐起，朦胧月光勾勒出她凌乱的发丝：
吧，等你伤好了打算给我什么？
笛飞声盯着头顶晃动的茅草，咬牙道：
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灶膛里的火苗重新跃动，映得如烟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她往锅里丢进几块冷掉的猪脚，又撒了把粗盐，动作行云流水。
当热气腾腾的猪脚面督面前时，笛飞声望着碗里油亮的面条，忽然想起金鸳盟后厨那些精致的膳食，却都不及这碗粗陋的面食诱人。
俗话抓住一个男饶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如烟托着腮看着他：
潮生，我可是为你做了一个月的饭，你有没有爱上我？
笛飞声愣了一瞬，鬼使神差道：
“其实我觉得你很特别，你在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
他在心底补上一句：
我决定伤好了之后先杀了你，再去找李相夷决一死战。
然而话音未落，胸口突然传来剧烈刺痛，如烟锤了她一拳，高心道：“死鬼，讨厌…………”
力道之大让他旧伤复发，眼前骤然炸开无数金星，喉间腥甜翻涌，他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便彻底陷入黑暗。
日上三竿的阳光透过竹窗，在笛飞声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睁开眼时，床边桌上摆着粗陶碗，里面盛着稀粥与两块金黄的烙饼，还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
我出海了，记得吃饭。
咬下一口烙饼，麦香混着淡淡的焦味在舌尖散开。
笛飞声一边咀嚼，一边想到：
“其实如烟她只是没脑子，罪不至死，还是饶她一命吧。”
吃饱喝足之后，努力运转悲风白杨心法，内力在断裂的经脉中艰难游走，每一丝气息都像穿过布满倒刺的狭道，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此时的如烟正站在一处荒僻的礁石滩上，裙摆被海风掀起，露出沾满海藻的腿。
她手持铁钩，兴奋地撬着石缝里的鸡爪螺，忽然瞥见礁石下方闪过一抹寒光。
潜水下去的瞬间，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她却死死攥住那把沉甸甸的长刀，刀身刻着古朴的纹路，刀柄缠着褪色的金丝，正是笛飞声失踪时携带的武器。
傍晚归来时，如烟随意地将长刀丢在灶台边，让它与柴刀躺在一起。
晚饭时，笛飞声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
那把刀，你从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捡来的。
如烟头也不抬地扒拉着米饭：
我看它是精铁打造，似乎很值钱，过几没钱吃饭了，就把它卖给铁匠铺。
笛飞声猛地一拍桌子，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却顾不上疼痛：
不要！
见如烟挑眉看过来，他才意识到失态，强自镇定道：
那把刀...好像有点眼熟。
他在试探眼前多女人知不知道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
如烟莞尔一笑：
你喜欢？那就留给你好了，不过...
你以后要是多给些金银珠宝给我！
笛飞声几乎是立刻点头，目光却始终黏在那把刀上。
第二，如烟出门了，他立刻踉跄着扑向长刀，握住刀柄的瞬间，仿佛握住了重返巅峰的希望。
然而当他试图挥出一刀时，虚弱的手臂却连最基础的招式都无法完成，刀锋重重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
笛飞声倚着墙壁喘息，望着晨光下的长刀苦笑。
他知道，想要找李相夷清算旧账，眼前这个看似粗鄙的渔家女是他落魄时唯一值得信任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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