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有座忏悔墙
＞优等生林薇总在晚自习后失踪一时，
＞回来时指尖带着古怪的血锈味与墙灰，
＞我跟踪她至废弃教学楼，
＞看见她正用流血的手指在斑驳墙面上反复书写“我错了”，
＞而墙上浮现出的，竟是我昨意外致同桌死亡后、精心掩盖的犯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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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下课铃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教室里沉闷的热气。人群哄闹着涌出，桌椅拖拉的噪音里，我僵在原地，目光粘在前排那个纤细的背影上——林薇。
她又没动。
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三次了。铃声一响，别人是归巢的鸟，她是撞向某种宿命的蛾。总是安静地等所有人走光，才悄无声息地没入走廊的黑暗，一去就是一个时。
“看什么呢？又琢磨你的林薇女神？”赵强凑过来，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我一下，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油滑的笑。他是我同桌，嘴巴贱，人却不坏。
我的心猛地一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抠进掌心。昨下午，就是在这张课桌旁，我和赵强推搡玩闹，他也是这么撞了我一下，我笑着回推，力气却不知怎么失了控……他后脑磕在窗台那尖锐的凸角上，闷响一声，笑容还僵在脸上，人就软了下去。
那之后是冰冷的触感，黏腻的暗红，还有窗外操场上遥远模糊的嬉闹声。巨大的恐惧像水泥一样灌满我的四肢百骸。拖拽，擦拭，伪装成他不心自己摔倒的样子……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任何人多看一眼那张空着的桌子，多问一句赵强怎么没来，都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拨弄一下。
而林薇，这个总是考第一，安静得像一尊瓷娃娃的女孩，她的异常行为像鬼魅一样缠上了我刚刚犯罪后的每一秒。
我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喉咙发干：“瞎什么。”
人群很快散尽，教室空了下来，只剩下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嗡文电流声。林薇终于站起身，收拾书包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她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垂着，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我屏住呼吸，缩在堆高的教辅材料后面，心脏擂鼓般敲打着胸腔。
她出去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
就是现在。我必须知道她去干什么。一种莫名的、近乎直觉的恐惧攫住了我——她的消失，一定和我的秘密有关。这是一种罪犯才有的、对空气中危险讯息的病态敏锐。
我像影子一样滑出教室，远远缀上。晚上的校园空旷得吓人，路灯在地面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晕，像是通往什么不可知领域的标记。她走得很稳，目标明确，穿过主干道，拐向校园最偏僻的西北角。
那里，只有一栋楼——废弃多年的老教学楼。据很快要拆了，平时连野猫都不太愿意过去。
她果然踏上了那条坑洼不平的径，身影被吞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破败楼体的轮廓，像一头匍匐的巨兽。窗户大多没了玻璃，黑黢黢的洞口，仿佛被挖掉眼珠的眼窝。
冷风穿过，带起一阵呜咽般的声响。
我踩过疯长的野草，尽量不发出声音，肺叶因为紧张和压抑的呼吸而刺痛。浓重的灰尘味和什么东西腐烂的甜腥气混在一起，直冲鼻腔。
她进去了。那扇原本该锁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
我蹑手蹑脚地跟到门边，一股比外面更阴冷潮湿的空气涌出，带着陈年的霉味。里面是完全的黑暗，只有最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晃动。
循着那点光，我摸索着前进。走廊两侧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脚下不时踩到碎石灰渣，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个教室的门都洞开着，里面是更深沉的黑暗，像一张张等待吞噬的嘴。
那点光来自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摇曳的、非电力的昏黄光线，像是蜡烛。
还有极其细微的、摩擦着什么表面的声音。
嘶啦……嘶啦……
缓慢，黏腻，执拗不休。
我凑近门缝，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林薇背对着门，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根白色的蜡烛立在她身前，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对面那面巨大的墙壁上。
墙壁原本的颜色早已不可辨认，布满了污渍、蛛网和剥落的墙皮。
而她，正抬着手，用指尖——那指尖已经血肉模糊，暗红的血珠不断渗出、滴落——在那肮脏的墙面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暗红的血痕留在灰白的墙上，触目惊心。
她在写字。反复写着同样的三个字。
我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写满了一片墙面，像某种疯狂而虔诚的仪式。血顺着笔画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泪痕。
她在对谁忏悔？她做了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攫住了我，让我几乎忘了呼吸。而就在此时，她正在书写的那片墙面，异变陡生！
那些湿淋淋的血字，像是被墙壁吸了进去，然后，墙壁本身开始蠕动、变化……灰烬和尘埃簌簌落下，墙皮扭曲着，重新组合——
浮现出的，是一个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一间明亮的教室，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两个男生正在课桌旁嬉笑打闹，一个撞了另一个一下，被撞的男生笑着回推，力道却猛地过大……另一个男生猝然后仰，后脑重重磕在窗台那尖锐的凸角上！笑容凝固，身体软倒。推饶男生脸上的笑意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慌乱地四下张望，然后手忙脚乱地拖拽尸体，用校服擦拭地板上蔓延开的、刺目的鲜红……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度，都和我记忆深处那个恐怖下午的画面严丝合缝，甚至更加清晰、更具一种被凝视的旁观视角！
那面墙，成了一面映照出我罪行的屏幕！
“啊……”
一声短促惊骇的吸气声自我喉间挤出，我猛地捂住嘴，牙齿却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得得”的轻响。
墙上的画面应声而变！那个“我”的脸，正擦拭地板的“我”的脸，猛地转了过来，视线穿透了墙灰与血痕的阻隔，精准地、充满了无尽惊恐和绝望地，看向了门缝外的——我！
跪在墙前的林薇，停下了书写的手指。
血珠，沿着她惨白的指尖，缓缓凝聚，滴落。
“嗒。”
在一片死寂中，这一声轻响，震耳欲聋。
她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我在后面。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极轻，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声的笑。
而那面墙，那面映照着我全部罪恶的墙，开始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更多斑驳的墙灰剥落，更多的血字从深处浮现，扭曲着，交织着，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呐喊、忏悔。
它们在——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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