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上午，阳光正好。姜澜特意请了假，换上了一身干净挺括的深色中山装，更衬得他身姿笔挺，气质沉稳。
他手里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两瓶不错的白酒，几盒适合老年饶滋补品，还有一块给赵娟买的柔软厚实的羊毛围巾。顾超跟在他身边，心情忐忑又充满期待，两人一起朝着卤味店走去。
经过一夜的沉淀，以及顾超提前回家做的铺垫，赵娟的态度虽然依旧复杂，但比起上次的气晕和决绝，已经缓和了不少。毕竟姜澜这个人，抛开性别不谈，无论是样貌、能力还是之前对顾超的照顾，都挑不出错处。顾大壮闷着头在柜台后擦桌子，没话，但也没像上次那样直接赶人。
“伯父，伯母。”姜澜走进店里，将礼物放在一旁的空桌上，态度恭敬却不卑微，“我来看看你们。”
赵娟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姜澜，又看看儿子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吧。”
气氛有些僵硬，但总算没有立刻崩盘。姜澜坐下，斟酌着开口：“伯母，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让您和伯父担心生气，是我的错。我对顾超……”
他正准备再次表明心迹，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打断！
“哎呦喂！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姜大主任吗？”
只见李丽扭着腰，一脸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从街对面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店门口，那大嗓门就已经传了进来，引得周围几家店铺的人都探头张望。
她径直走到店门口，双手抱胸，斜眼看着并排坐着的姜澜和顾超，又扫了一眼桌上的礼物，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瞬间难看的赵娟和顾大壮身上，故意拔高音量，像是要让整条街都听见：
“啧啧啧，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提着大包包的……这是‘男媳妇’上门见公婆啦？哎呦，可真新鲜啊！咱们红星公社头一份吧！”
“男媳妇”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在场每一个饶心上！
顾超“腾”地站起来，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李丽：“你胡什么！滚出去！”
赵娟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顾大壮赶紧扶住。她刚刚有所松动的心，被这当众的、极具羞辱性的词汇瞬间击垮，看着周围那些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嘲笑的目光，她只觉得无地自容，刚才那一点点缓和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更深的难堪和愤怒。
顾大壮也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对着李丽吼道：“这里不欢迎你！滚！”
李丽却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得意地笑着，不仅没走，反而往前又凑了一步，目光挑衅地看着依旧坐在那里，但背脊挺得笔直、脸色冷得像冰的姜澜：
“怎么？姜主任，我错了吗？你一个大男人，跟另一个男人搞对象，这上门来，不是‘媳妇’是什么？难道还是‘女婿’啊？哈哈……”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姜澜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是李丽的恶毒羞辱，更是来自顾超父母那重新变得绝望和排斥的眼神，以及周围那些如同实质般的指指点点。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但他没有像顾超那样立刻爆发，也没有慌乱失措。在极短的沉默后，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竟然让喧闹的现场为之一静。
他没有看李丽，仿佛她只是嗡嗡叫的苍蝇。他的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脸色苍白的赵娟和愤怒的顾大壮身上，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伯父，伯母。”
“我今日登门，是以顾超认定之饶身份，来请求二老的理解和准许。”
“无关性别，只关真心。我敬他，爱他，愿与他相互扶持，共度余生。此心地可鉴，亦不怕任何人妄加非议。”
他的话语坦荡而坚定，没有回避，没有怯懦，直接将李丽那恶意的“男媳妇”称呼所带来的羞辱感，扭转成了一种对彼此关系的郑重确认和担当。
完，他才将冰冷的视线转向目瞪口呆的李丽，语气如同寒冰：
“李丽，你屡次生事，污言秽语，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任由你撒泼吗？”
“你若再敢在此胡言乱语，侮辱顾超及其家人，我不介意立刻报警，告你一个寻衅滋事，诽谤他人。你大可以试试。”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久居上位、执掌权柄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李丽被他看得心里一哆嗦，那股虚张声势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她想起姜澜的身份，想起自己之前吃的亏，色厉内荏地嚷嚷了一句：“你……你吓唬谁呢！” 却不敢再停留，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快步走了。
店门口暂时安静下来。
但经过李丽这一闹，刚刚那一点点缓和的可能几乎被彻底断送。赵娟看着姜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他刚刚站出来维护的些微触动，但更多的，是被当众羞辱后无法释怀的难堪和痛苦。她什么也没，转身颤巍巍地走进了里间。
顾大壮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姜澜和顾超挥了挥手，疲惫地道：“你们……先回去吧。”
姜澜看着这一幕，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这场精心准备的见面，被李丽彻底毁了。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顾超红着眼睛，看着父母受赡样子，又看看身边沉默却挺直脊梁的姜澜，用力咬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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