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间异客
灵汐的笑声未落，西峰断竹深处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踩碎了枯枝。沈清辞瞬间握紧剑柄，余光瞥见灵汐腕间的银痕泛起淡青色——这是碎星感应到陌生灵力的征兆。
“谁在那里？”沈清辞扬声喝问，灵力虽因禁术折损大半，但声线里的威压仍让周遭的空气凝了几分。
竹林摇晃着分开一条径，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裤脚沾着泥点，肩上扛着个半人高的青铜人偶，人偶的关节处还缠着草绳，显然是临时修补过的。见了沈清辞和灵汐，他慌忙把人偶往身后藏，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对、对不住，俺不是故意偷听的……”
灵汐注意到他袖口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铁”字，腰间挂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倒像是山下铁匠铺的记号。她刚要开口，腕间的银痕突然剧烈发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身后的青铜人偶上——那东西的胸腔处，竟嵌着一块与碎星同源的星辰碎片，只是颜色暗沉，像是蒙着层厚厚的灰。
“你叫什么名字？”沈清辞的目光在人偶上停留片刻，见它关节处的纹路带着明显的上古阵法痕迹，眉头微微蹙起，“这青铜人偶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把人偶又往身后挪了挪，结结巴巴地：“俺叫周铁柱，是山脚下铁牛村的。这、这是俺爹留下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俺听玄宗在招人，就想带着它来试试，看能不能当个守库房的弟子……”
灵汐忽然笑了，刚才因银痕发烫而起的警惕淡了大半。她想起自己三日前抱着雪狐求水的模样，倒与这少年此刻的局促有几分相似。她刚要迈步上前，却被沈清辞轻轻拉住——他的目光正落在人偶的脚踝处，那里刻着个模糊的“汐”字，与灵汐颈间玉佩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你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沈清辞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悄悄凝聚起残余的灵力，“他有没有跟你过这人偶的来历？”
周铁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俺爹去年冬没的。他只这人偶能护俺平安，还要是遇到戴银铃的姑娘，就把这个给她……”他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半块碎裂的银铃，与灵汐之前碎裂的银铃材质一模一样。
灵汐的呼吸骤然一滞。腕间的银痕与那半块碎铃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看着周铁柱手里的碎铃，又看向人偶胸腔处的星辰碎片，忽然想起爹娘留下的星图里，有一页画着个青铜巨人，旁边写着“镇煞者，非金非石，乃心也”。
“你爹是不是叫周老铁？”灵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记得三百年前爹娘的手记里提过，有个姓周的铁匠帮他们打过锁链的铆钉，后来因被山君追杀，举家迁去了山下。
周铁柱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姑娘你认识俺爹？俺爹是叫周老铁！你怎么知道的？”
沈清辞忽然松开灵汐的手，缓步走到青铜人偶面前。他指尖拂过那人偶胸腔处的星辰碎片，灵力探入的瞬间，人偶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关节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竟缓缓抬起了手臂，指向西峰深处的悬棺群。
“它在示警。”沈清辞的目光变得凝重，“悬棺里有东西。”
周铁柱吓得往后一跳，紧紧抓住灵汐的衣袖：“它、它活了？俺爹它早就没灵力了啊！”
灵汐却没理会他的惊呼，她的注意力全被人偶指向的方向吸引。那里的悬棺依山而凿，共有七具，棺身布满了与锁链相同的灵纹，只是年代久远，大部分已模糊不清。她忽然想起山君临死前的话——“碎星从来都不是信物，是封印”，心头猛地掠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些悬棺里，封着比恶蛟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青铜人偶突然剧烈震颤，胸腔处的星辰碎片爆发出刺目的光，竟与灵汐腕间的银痕连成一线。西峰深处传来沉闷的巨响，像是有悬棺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是无数细碎的爬行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沈清辞低喝一声，将灵汐和周铁柱护在身后，青光剑再次亮起，“是山君留下的尸蛊！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败，竟想用这个困住我们！”
周铁柱抱着青铜人偶瑟瑟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俺爹这人偶能镇邪！俺、俺帮你们！”他着将灵力注入人偶，那东西竟真的举起手臂，掌心射出一道黄光，将最先爬出来的几只尸蛊烧成了灰烬。
灵汐看着周铁柱涨红的脸，又看向沈清辞鬓边的银丝，腕间的银痕与青铜人偶的星光交织在一起，忽然觉得山君的话或许没错——碎星不是信物，是封印。而眼前这个抱着青铜人偶的少年，这具藏着星辰碎片的古偶，或许都是解开三百年前真相的钥匙。
朝阳已升至半空，将悬棺群照得清清楚楚。那些棺盖正在逐一裂开，黑色的尸蛊如潮水般涌出，却在靠近青铜人偶和灵汐时自动避开，像是畏惧着什么。沈清辞的剑光在尸蛊群中划出一道道青光，护着两人缓缓后退，目光却始终落在人偶胸腔的星辰碎片上。
“灵汐，”沈清辞的声音透过剑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来我们要查的，不止是碎星的秘密了。”
灵汐望着周铁柱怀里的青铜人偶，看着它胸腔处与自己同源的星光，忽然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带着了然，带着期待，像极了发现新玩具的孩童：“那正好，反正时间多的是。”
远处的悬棺仍在不断开裂，尸蛊的爬行声越来越密。但朝阳下，两道并肩的身影旁，多了个抱着青铜人偶的少年。剑光、星辉与黄光交织在一起，在西峰的断竹残垣间，织成了一张新的网——一张准备捕捉真相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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