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刚触到银匣，那烫意便顺着脉络窜上脊椎。
白无咎的话像根细针，扎破了他三个月来刻意维持的平静——师父不是失踪，是被灵控派扣下了？
后颈的魂契突然泛起温热，像极了三年前暴雨夜，师父最后一次摸他头顶时的温度。
他望着白无咎身侧六脉卫腰间各异的契牌，喉结动了动，掌心银匣的纹路突然流转起幽光。
\"你和哑僧先退后掩护我。\"他声音发哑，反手将苏绾的手腕往自己身侧一带。
苏绾的指尖在袖中攥紧冰魄针，借着阴影扫过他泛白的指节——这是他修复古物时太过专注才会有的状态，可此刻他眼底燃着的不是对古物的热望，是烧穿一切的狠劲。
咬破指尖的瞬间，铁锈味在齿间炸开。
顾昭盯着银匣表面逐渐显形的暗红符纹，那是师父笔记里提到的\"断契启钥\"，是第一任守灵人用残念刻进血脉的密码。
符纹最后一笔刚落，银匣突然震得他虎口发麻，炽白灵光裹着血色纹路从匣身迸发，在石板上蜿蜒成一条血河，直往老槐树下钻。
\"那是......'魂门'！\"哑僧的佛珠\"哗啦\"散了半串，他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剩下的珠子，指节泛青，\"传只有第九继承者才能开启。\"顾昭的目光扫过他颤抖的睫毛——这个总闭着眼睛念往生咒的老和尚，此刻瞳孔缩成针尖，像见了什么惊世凶物。
白无咎的月白锦袍被灵息掀起，他望着地面的血色路径，腰间九枚契牌突然同时震颤，\"当啷\"撞出刺耳的金铁声。\"给我拆了这破阵！\"他反手抽出腰间最长的那枚金纹契牌，六脉卫立刻呈扇形散开，其中两名穿青衫的水脉卫已掐诀引动灵气，地面的积水瞬间凝成冰锥，破空朝顾昭射来。
苏绾的裂影符几乎是擦着顾昭的耳尖炸开的。
刺目白光里，她袖中三枚冰魄针精准封了那两名水脉卫的灵枢穴——这是她跟父亲学的守灵人秘术，专破灵控派的脉门锁。\"快走！
我们拖住他们！\"她的声音混着冰锥碎裂的脆响，发尾被灵息掀得乱飞，左脸还挂着裂影符炸开时迸的血珠，却笑得比平时鉴定真品时还亮。
顾昭的鞋跟碾过石板缝里的青苔，血色路径在脚下发烫，像条活物在舔他的脚踝。
银匣突然重了十倍，压得他胳膊发颤，可匣身与地面灵纹共鸣的嗡鸣却越来越清晰——那是古玉入窑时的震颤，是青铜浇铸时的轰响，是所有被守护的古物在齐声呼唤。
他胸口一阵闷痛，喉间泛起腥甜，灵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意，可血河却因此亮得更盛，老槐树下的泥土簌簌剥落，露出半座青铜巨门的轮廓。
\"顾昭！\"苏绾的惊呼混着金铁交击声撞进耳朵。
他转头的瞬间，正看见白无咎的金纹契牌划开空气，在苏绾肩头留下道血痕。
那血珠溅在地上，竟被血色路径吸得干干净净。
顾昭的后颈突然灼痛，魂契的纹路在皮肤下凸起，像师父当年手把手教他修复残玉时，握笔的那只手。
\"进！\"他嘶吼着扑向青铜门，银匣与门环相撞的刹那，整座藏渊市的灵气突然倒灌。
顾昭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后领，猛地往门里一拽，耳边苏绾的尖叫和哑僧的佛号被风声揉成一团。
他看见白无咎的脸在门后急剧放大，对方眼底的惊恐比三年前师父失踪那晚的雨还浓；看见六脉卫的契牌在灵息中崩裂，碎成青铜渣子簌簌往下掉；最后看见银匣在掌心翻转，匣底浮现出一行血字——\"真源之下，是你。\"
\"轰——\"
青铜巨门闭合的轰鸣震得耳膜发疼。
顾昭摔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掌心银匣的热度还未退去，鼻尖萦绕着陈腐的土腥气。
他撑起身子，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正前方有一点幽蓝微光，像极了师父修复室里那盏照玉灯。
\"昭哥儿？\"苏绾的手摸上他的胳膊，带着血的温度，\"你伤着没？\"
哑僧的佛珠又开始发烫，在黑暗中亮起淡淡的金光，\"魂门真源......终于到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哑，像砂纸磨过青铜，\"但这里......\"
顾昭摸了摸后颈还在发烫的魂契，银匣突然在掌心轻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幽蓝微光突然晃了晃，像是有人举着灯往前走了一步。
黑暗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慢，很轻，像极了——
像极了师父当年修复室里，踮着脚怕碰坏文物的脚步声。
他喉咙发紧，扶着苏绾站起身，三道光点（顾昭掌心的银匣、苏绾腕间的定魂钉、哑僧的佛珠）在黑暗中摇晃，缓缓朝那点幽蓝走去。
青铜门外的喧嚣早已听不见，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撞在看不见的墙上，撞在心跳上。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前方，幽蓝微光里，半块残玉正静静躺在石台上。
玉身断裂处泛着温润的光，像在等谁来，把它重新拼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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