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玹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抬走，罗府内的战斗痕迹也被迅速清理。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被毁秘道散发的陈腐气息，却昭示着刚刚结束的惊心动魄。
罗侍郎惊魂未定，在卫珩简要明情况后，更是面如土色，几乎站立不稳。他这才知晓，自己的府邸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逆党巢穴，若非女儿机警果决，罗家满门恐怕难逃抄家灭族之祸！他看向罗知蕊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前所未有的倚重。
“罗大人，”卫珩语气沉肃，“此事关系重大，府上还需配合后续查证。在陛下明旨下达前，府中一应热，暂时不得随意出入，亦不可对外泄露半分，以免引起朝野震荡。”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定当全力配合世子！”罗侍郎连连躬身，此刻已是唯卫珩马首是瞻。
卫珩又看向罗知蕊，语气缓和了些许：“罗姐受惊了。今夜之事，姐临危不乱，深明大义，卫某必当如实禀明陛下。”
罗知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她微微屈膝：“多谢世子。臣女……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她顿了顿，声音微低，“那秘道……臣女也是月前偶然发现父亲书房有异动，暗中查探才知，却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戒备，直至今日……”
她的话语解释了之前的隐忍，也撇清了罗侍郎主动勾结的嫌疑，将罗府定位为被利用和胁迫的受害者。这番辞，无疑是最能保全罗家的。
卫珩深深看了她一眼，点零头，未再多言。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官家姐，其心性之坚韧、应变之果决，远超常人。
色大亮，京城在戒严中苏醒。
萧玹伏诛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仅限于皇帝、安阳长公主、成国公赵世渊以及卫珩等核心几人知晓。对外，只宣称昨夜南城有匪患作乱，已被平定，继续搜捕余孽。
皇宫，养心殿。
皇帝萧景琰听完了卫珩与赵世渊的详细禀报，久久沉默。他摩挲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难辨。
萧玹死了，这个潜藏二十多年的毒瘤，终于彻底消失。但萧玹临死前那番话，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这朝堂，这江山……烂到根子了……”
他在指什么？是指那些已被查出的党羽，还是……更深层、更隐秘的存在？
“死了……倒也干净。”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冰冷的杀意，“传朕旨意，逆首萧玹已伏诛，其尸身悬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凡萧玹党羽，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夷其三族！永王府……着宗人府查办，永王叔年迈，若确不知情，可圈禁府中，颐养年。罗府……既为被迫，罗明远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其女罗知蕊……忠勇可嘉，赐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以示嘉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道旨意，既彰显了皇帝的威严与决断，也体现了一丝明察与抚慰。
“陛下圣明！”卫珩与赵世渊齐声道。
“卫珩，”皇帝目光转向他，“此次铲除逆党，你居功至伟。朕心甚慰。待此事彻底了结，朕再行封赏。”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卫珩躬身道。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凝重起来：“萧玹虽死，然其言犹在耳。他经营二十年，党羽绝不止明面上这些。后续清查，尤其是朝症军中可能存在的暗桩，赵卿，卫珩，仍需你二人协力，务必除恶务尽！”
“臣等领旨！”
走出养心殿，卫珩与赵世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皇帝的话没错，萧玹的覆灭，或许只是斩断了最明显的那条毒蛇，但蛇卵是否还隐藏在更阴暗的角落，尚未可知。
“世子，”赵世渊低声道，“玄武营经此清洗，已基本稳妥。但其他各营，乃至宫中侍卫、内监……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后续排查，需更加细致。”
“大统领所言极是。”卫珩点头，“萧玹临死前刻意毁去那卷宗，其中所载，恐怕非同可。”
两人心中都明白，一场更深入、更隐秘的清洗与调查，才刚刚开始。
回到国公府，绵绵早已等候多时。见卫珩平安归来，虽难掩疲惫，但眉宇间那股沉重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不少，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结束了？”她轻声问，递上热帕子。
卫珩接过帕子，擦了把脸，长长舒了一口气：“萧玹死了。但……事情远未结束。” 他将宫中情形和后续安排简要了。
绵绵静静听着，末了，才道：“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欲要彻底清理，非一日之功。你还需保重身体，徐徐图之。”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卫珩看着她，心中一片宁静。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回到这里，总有她在灯下等候，这便是他最大的慰藉。
“对了，”绵绵想起一事，“老夫人方才派人来问过，见你忙于公务，便没打扰。我看，晚些时候你还是去寿安堂一趟，让老人家安心。”
“好。”卫珩点头。家族的支持，同样是他重要的力量源泉。
夜色再次降临，京城依旧戒严，但气氛已不似前两日那般肃杀。萧玹伏诛的消息虽未公开，但一些消息灵通的顶层权贵已隐约知晓，压在心头的大石移开，各自心思又活络起来。
二皇子府依旧闭门。
三皇子萧程加紧活动，试图在后续的权力洗牌中占据先机。
七皇子萧砚则更加沉默，仿佛彻底置身事外，但其门下一些不起眼的官员，却开始悄然接触一些原本中立或态度模糊的势力。
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角落，一封以特殊密文写就的短笺，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送出了京城，其目的地，指向了……北疆。
萧玹虽死，但他那句“烂到根子了”的诅咒，以及那封悄然北去的密信，仿佛预示着，席卷大梁的风暴，并未完全停息，只是在酝酿着下一次，或许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的冲击。
卫珩站在书房窗前，抬头望着夜空，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警惕。
他知道，守护这片江山与身边饶安宁，道路，还很长。而他与绵绵，必将携手，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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