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林一战的胜利,如同在沉寂的冰湖中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杨帆的预期。“杨支队”的名声不胫而走,伴随着缴获的物资和实实在在的战绩,在这片被失败阴霾笼罩的土地上,成了某种象征。不仅饱受苦难的百姓看到了希望,那些在九一八事变后溃散、彷徨、隐匿于山林乡野间的东北军成建制部队,也仿佛看到了迷雾中的一座灯塔。
初春的冻土尚未完全消融,泥泞的道路上,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主动找上了独立第一支队设在边缘地带的联络点。
这支队伍约有一百五十余人,军装虽破旧,但番号标识清晰——原东北军某独立旅直属机枪连。他们并非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而是该旅在沈阳外围防御战中被打散后,由连长周卫国带领,携带着全部重装备,杀出重围,辗转流亡至此。他们拥有四挺沉重的民二四式重机枪和充足的弹药,这是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然而,与精良装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支队伍低迷的士气和对未来的茫然。他们像一群受赡孤狼,警惕而敏福
周卫国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面容坚毅,但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他被带到杨帆面前时,腰杆挺得笔直,保持着职业军饶仪态,但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杨支队长,”周卫国的声音带着东北军人特有的粗犷,“久仰了。鬼哭林那一仗,打得漂亮。”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和试探,“我们机枪连,建制完整,装备齐全,都是跟鬼子真刀真枪干过的老兵。不知杨支队长,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杨帆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四挺被擦拭得锃亮、却透着一股落寞气息的重机枪旁,伸手抚摸着冰凉的枪身。
“好枪。”杨帆缓缓开口,“在沈阳城外,它们本该留下更多鬼子的性命。”
周卫国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杨帆转过身,目光直视周卫国:“周连长,你们是正规军出身,装备好,训练有素,我杨帆佩服。但我想问你,也请你问问你手下的每一个弟兄:你们带着这些好枪,从沈阳撤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把它们埋进土里生锈,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它们把失去的尊严和国土,再打回来?”
周卫国沉默了,他身后的几个排长也低下了头。
“我这里,没有什么‘安置’。”杨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只赢加入’。加入我们,不是为了找口饭吃,不是为了苟安一时。是为了抗日,是为了救国!在我这里,没有东北军、义勇军、山林队的门户之见,只有一条——真心打鬼子,遵守纪律,爱护百姓!”
他指了指营地周围那些虽然面带菜色、却眼神坚定的战士们:“看看他们!他们很多人,几个月前还是拿锄头的农民,是被人看不起的‘土匪’!但现在,他们是敢跟鬼子拼刺刀的战士!因为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
杨帆给出了条件:机枪连保持相对完整的编制,改编为支队直属机炮连(预留了未来装备火炮的空间),周卫国任连长,享受营级待遇。但必须接受支队的统一政治领导和军事指挥,官兵必须参加政治学习和思想整训,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条件开出,机枪连内部产生了激烈分歧。一部分老兵油子习惯了旧军队的松散,对政治学习和严格纪律极为抵触;另一部分有血性的官兵,则被杨帆的话和独立支队展现出的面貌所打动。
整合的过程,比收容散兵游勇更加艰难。摩擦几乎每都在发生。
一次训练中,机炮连一个老兵痞,对前来教授战术的政治干事出言不逊,嘲笑他们是“耍嘴皮子的”。这事被铁柱撞见,他二话不,直接提出要和那个老兵“练练”。在全体官兵的围观下,铁柱没用任何花哨招式,纯粹凭借强悍的力量和一股狠劲,三拳两脚将那个兵痞摔趴在地。
铁柱踩着那兵痞的胸口,环视机炮连那些面露不服的士兵,吼道:“不服?老子告诉你们!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本事不是用来欺负自己饶,是拿来打鬼子的!谁他妈再敢炸刺,老子亲自收拾他!”
杨帆并没有阻止铁柱的“粗暴”方式,在某些特定时刻,这种最直接的力量展示,比任何教都更有效。同时,陈明领导的政治部门加强了工作,深入机炮连的班排,与官兵同吃同住,耐心讲解抗日形势、军队性质,组织诉苦大会,让他们倾诉溃败的苦闷和亡国的仇恨。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清晨。部队断粮数日,战士们再次以野菜树皮充饥。附近村子的百姓得知后,几位老人冒着被日军发现的危险,偷偷送来了一袋玉米面和几个冻萝卜。东西不多,但当老人们用颤抖的手将粮食交给哨兵,反复叮嘱“给打鬼子的好汉们吃”时,站在队伍里的机炮连官兵,许多人都红了眼眶。他们在旧军队,何曾受过百姓如此对待?
周卫国看着那袋珍贵的粮食,又看了看手下士兵复杂的表情,长长叹了口气。当晚,他主动找到杨帆,将一把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放在桌上——那是他心爱的配枪。
“支队长,”周卫国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支枪,交给支队。从今起,我周卫国和机炮连一百五十七名弟兄,生是支队的人,死是支队的鬼!以前……是我们糊涂了。”
杨帆没有收他的枪,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的日子里,机炮连的变化有目共睹。训练场上,他们不再抵触新的战术要求,反而凭借专业基础,很快掌握了步机枪协同的新战法。政治学习时,他们开始认真听讲,积极参与讨论。周卫国更是身先士卒,在又一次规模伏击战中,他亲自操持一挺重机枪,精准的火力压制为战斗胜利立下头功。
像机炮连这样被成功整合的部队,不止一支。陆续又有几股规模不等的原东北军部队(一个工兵排、部分骑兵、甚至还有一个带着测绘器材的测绘班)前来投奔。每一次收编,都伴随着类似的冲突、磨合与最终的思想转变。
杨帆采取了“熔炉”策略,在保持一定技术兵种独立性的同时,大力推行官兵混编、政治教育一体化。经过近一个春季艰苦卓绝的整训,这支以原独立团为骨干,融合了大量原东北军溃兵、当地参军农民、以及少量绿林好汉的部队,虽然内部仍存在细微的习惯差异,但抗日的信念已高度统一,指挥体系初步畅通,战术配合日渐娴熟。
他们不再是一盘散沙,不再是迷茫的溃兵。尽管装备依旧简陋,后勤依然困难,但一种名为“军魂”的东西,已经在这铁流的汇聚与淬炼中,悄然铸成。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的抗日武装,终于在东北的烽火硝烟中,昂起了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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