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周平正在粥棚里盯着账册，渔突然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发髻都跑散了半边：周大哥，不好了！
她一把将市集粮价的单子拍在桌上：今早我跑遍四大市集，粮铺全都挂着的牌子！好不容易在西市找到一家开门的，粳米已经涨到四两银子一石了！
周平紧锁着眉头，缓缓抬起头：看来是有人在恶意收粮，可知道是谁？
问了几家粮铺掌柜，都是生面孔。
渔擦了把汗，不解地问道：他们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总不能自己留着吃吧。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吃。周平冷笑，粮价越高，百姓越依赖赈灾粮。等我们把存粮耗尽...…就是他们坐地起价之时！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杜白忡飞身下马，神色复杂地看向周平。
今晨朝会上，皇上听闻京城粮价飞涨，当场摔了茶盏。王文焕那帮人借机发难，联名参你赈灾不力、扰乱民生...
周平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皇上该不会要砍我的脑袋吧？
是严首辅保了你。杜白忡压低声音，他当庭驳斥王文焕，粮价波动乃奸商作祟，与你何干？还言之凿凿，你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东南平妖时独闯海妖巢穴，九死一生；无遮大会上舌战群僧，以佛法真谛让西域尊者心服口服，这才得以推行僧籍度牒、改稻易蔗的国策。
杜白忡着，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敬佩之色，严首辅还，若这样忠心为国的臣子都要治罪，岂不让下将士寒心？
周平手微蹙着眉头：有意思，东南剿匪是严首辅保举，无遮大会是严首辅力排众议，如今又是严首辅为我话...
渔在一旁忍不住插嘴：严首辅该不会是想...
收我为己用？周平轻笑一声。
“不会是真的吧。”渔惊讶。
周平轻笑一声：丫头，你觉得可能吗？
渔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可严首辅三番两次...
越是殷勤，越有问题。周平整理着袖口的护腕，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严济这种老狐狸，每走一步棋都藏着十步算计。
“那现在怎么办？周大哥。”
周平转向杜白忡：老杜，京城粮食供给主要靠哪些渠道？
杜白忡立即扳着手指细数：第一是漕运，每年四百万石漕粮经大运河直抵平阳门码头；第二是京畿屯田，通县、平乡两处官仓存粮约八十万石；第三...
他忽然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神卫军大营的军仓，那里存着二十万石战备粮，由五城兵马司直接管辖。
杜白忡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常安仓本该在丰年收储、荒年放粮，用以平抑粮价；义仓更是专为赈济灾民而设。但如今...
他苦笑着摇头，除了神卫军大营的军仓尚算充足，其他各仓的存粮都已见底。
周平眉头紧锁：为何会到这般地步？
东南海患。杜白忡长叹一声，五年来海妖屡屡袭扰漕运，沉船事故不下百起。东南各州本是鱼米之乡，如今却连自给都难。
他掰着手指细数，再加上五皇子在北方用兵，军粮消耗巨大；去岁黄河决堤，数十万灾民，中原颗粒无收.…..
周平目光一沉：这暗中收粮之人，若只是想发一笔横财倒还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怕只怕，有人想借此机会搅乱整个大齐。
杜白忡闻言一惊：周兄何出此言？
话一出口，周平猛然意识到失言。
神卫军大营那场蹊跷的爆炸案又浮现在眼前。
那些被炸毁的军械库，那些死亡的军士，险些阵亡的岳青烈将军和差点做成傀儡的岳青沐...…
但此事牵连太广，连杜白忡也不能明。
咳...我只是随口一。周平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摆摆手，既然朝廷也无余粮，那咱们就只能把这只粮耗子揪出来了。
渔急得直跺脚：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平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是江湖事...…自然要找江湖人解决。
周平带着渔来到倚翠楼前，这往日笙歌不断的烟花之地，大白门庭冷落。
除了几个昨夜没什么生意的姑娘打着哈欠进进出出，就剩一个大茶壶斜靠在门板上打盹。
站住！满脸横肉的大茶壶拦在门前，斜眼打量着周平和渔，卖姑娘从后门进，懂不懂规矩？
渔先是一愣，随即气得柳眉倒竖：你胡什么！
大茶壶嗤笑一声，油腻的目光在渔身上来回扫视：哟，模样不错，脾气还挺大？
他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这么凶的丫头，心以后没恩客要，做一辈子老姑娘！
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甩在大茶壶脸上。
渔出手如电，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大茶壶肥硕的身躯撞翻门前的花架，惊得几个姑娘尖叫着躲开。
哎哟！杀人啦！大茶壶捂着肚子哀嚎。
周平单手抓住大茶壶的衣领，拎到面前：现在，带我们见见风十娘。
唷，这不是周公子嘛~一个酥媚入骨的声音从二楼飘下，快里面请呀~
周平循声望去，只见风十娘倚在朱漆栏杆上，一袭轻纱红裙随风轻摆。
她指尖转着那支白玉蚀骨笛，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随手将大茶壶扔在地上，周平拍了拍衣袖：风姑娘倒是清希
哪比得上周大人公务繁忙呀~风十娘莲步轻移，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连大白都往我们这烟花之地跑...她眼波流转，突然瞥见渔，还带着这么俊俏的娘子~
渔冷哼一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短剑上。
周平径直踏上楼梯：借一步话。
风十娘掩唇轻笑，转身推开一间雅阁的雕花门。
屋内熏香缭绕，案几上摆着一局残棋，黑白子纠缠如龙蛇相争。
风十娘素手执壶，一缕琥珀色的茶汤倾入青瓷盏中：今日周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
茶香氤氲间，周平指尖轻叩棋盘：找你打听个事。
风十娘眉梢微挑，红唇贴近杯沿，奴家一个风尘女子，能知道什么大事~
周平突然按住她欲饮的茶盏：劳烦十娘相告，近日在京城秘密收粮的，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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