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夜晚的交流后，几人又飞了半个月的时间。
扫帚载着三道身影，掠过最后一片翠绿的山峦，下方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连绵的山野或宁静的海岸，大片平整的土地被整齐划分，深色的道路像脉络一样延伸。远方，灰蒙蒙的建筑群拔地而起，高耸的烟囱吐出滚滚白烟，在蓝上拉出长长的痕迹。
空气中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混合着煤烟、机油的气味。
“哇哦……”沙耶趴在扫帚上，紫色短发被风吹得乱飞，眼睛瞪得溜圆，指着下方，“看！那是什么？好大的铁盒子！还会跑！没有马拉！”
只见一条笔直的大路上，几辆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正喷着淡淡的黑烟，“哐哧哐哧”地沿着铁轨奔跑，速度比马车快得多，后面拖着一长串同样金属打造的车厢。车头尖锐，上面还有复杂的铜管和阀门。
“火车？”朝云也愣了一下，这玩意儿在记忆里只有模糊的概念图，在她离开前，落叶国只有些实验性的玩意。
现在居然这么大，还跑得这么快？已经不像是蒸汽机车的速度了。
“火……火车？”伊蕾娜的眉头也挑了起来，灰白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靠烧什么驱动？魔力波动很微弱，但又迎…某种能量在燃烧。”她敏锐地感知着下方。
“大概是烧煤或者别的什么燃料吧，加上点魔导技术改良？纯蒸汽机车应该没这么快.....内燃的吗？”
朝云猜测着，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她当年在的那个草药铺和火山脚下的修炼地，跟眼前这工业化景象完全不挨边。师父铁兰那地方，跟先进俩字沾边的地方那就是完全不沾边。
三人降低高度，准备在边境一座看起来颇大的城镇降落。
降落点不再是草地，而是一个标着“飞行器登记处”的水泥平台。
刚落地，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男人就拿着个带夹子的金属板走了过来，语气公事公办：“三位魔女？请出示身份证明，并明入境事由和预计停留时间。”
他手里还拿着个巴掌大的、镶嵌着块水晶板的黑色扁平装置，手指在上面点点划划。
“身份证明？”沙耶有点懵，下意识看向朝云。魔女旅行一般靠名声或者魔法协会的徽记，哪有什么纸质的身份证明？
伊蕾娜反应快，优雅地拿出魔法协会的徽章：“我们是旅行中的魔女。这位是镰之魔女朝云十六，我是灰之魔女伊蕾娜，她是炭之魔女沙耶。此次是陪朝云回乡探亲。预计停留……看情况吧。”她指了指朝云。
工作人员看到闪亮的勋章，眼神立刻恭敬了不少。他在那黑色装置上操作了几下，装置的水晶板发出微光，似乎是在记录信息。“镰之魔女朝云十六……落叶国公民？户籍地是？”
“落叶城……呃，西风镇，枫叶街7号。”朝云努力回忆着那个的地址。工作人员又在装置上划拉了几下，似乎在调档案。
“好的，登记完毕。三位女士，欢迎来到落叶国。”工作人员收起装置，“提醒一下，城镇中心空域有限高，大型魔法活动需向城防署报备。”他指了指远处几根矗立的、顶端闪烁着稳定光芒的金属杆，“那些是引导信标，避免飞行器……包括扫帚，撞上工厂管道或者新架设的魔能线。”
“魔能线？”沙耶好奇地重复。
“就是输送魔力的管线，给一些大型设备或者特定区域供能的，架在空中或者地下。别靠近就行，安全的很。”工作人员解释道，虽然他解释的语气已经有种社畜的微死感了，看起来已经给无数旅人解释过了。
告别登记处，三人推着扫帚走入城镇。
街道是平整的灰色石板铺就，两边是三四层高的砖石建筑，许多窗户都装着透明的、类似玻璃但更厚的材料。临街的店铺招牌五颜六色，但不再是传统的木牌或布幡，而是金属或发光的魔导灯牌，上面变换着文字和简单的图案。
“叮铃铃！”一阵清脆急促的铃声响起，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少年跨着一辆两个轮子、靠脚踏驱动的金属架子车，风一样从她们身边掠过，车筐里还放着包裹。
“滴滴——！”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一辆只有火车头三分之一大、但同样方头方脑、喷着轻烟的汽车慢悠悠地驶过路面，轮子不是木头的，而是某种黑色的、弹性十足的材料。
司机透过前面的透明挡板朝她们按了按喇叭，示意她们让开主路。
“这……这是什么坐骑？没有魔力也能动？”沙耶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伊蕾娜则仔细观察着那车底部的机械结构和排气管。
朝云皱着眉：“应该是汽车。以前只听镇上的老铁匠提过一嘴首都圈在搞这个……没想到都普及到边境城镇了？”
她离开时，落叶国的首都是最繁华，但也远没这么多“铁家伙”，至少她本人没听过，也就是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越了个普通世界。
她们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前台不再是账本，而是一个镶嵌着更多水晶板的、更复杂的金属台子。
老板娘手指在上面飞快按动，水晶板就显示出房间号和价格。
“三位魔女？要两间房还是一间大套房？”老板娘热情地问，眼睛瞟过朝云那醒目的钴蓝色长发和异色双瞳，又看看伊蕾娜和沙耶，心里嘀咕这组合真少见。
“一间。”朝云果断回答。
“好的！这是钥匙牌……哦，用这个‘门禁卡’在门锁那里刷一下就校”老板娘递过来三张硬质卡片，上面有复杂的刻痕。“房费一五个银币，押金一个金币。”
付钱时，朝云注意到老板娘拉开抽屉找零，里面竟然没有几个铜板银币，全是花花绿绿、印着人像和复杂花纹的“纸”！
“这是……纸币啊？”朝云拿起一张印着落叶国国徽和面额“10”的纸钞，手感挺韧。
“对啊，纸币，方便携带！全国通用，去‘联合储蓄’就能兑换金银币。”老板娘笑着，“魔网支付更快，不过你们外地来的，没绑定账户吧？现金也校”
“我当初从落叶国出来的时候咋没这种东西？”朝云嘟嘟囔囔的道，整个人都有一种绷不住的美，根据她本饶阅历她好歹还能理解这是进入信息时代了，但还是有点绷不住。
放下行李，三人决定去解决午饭。
餐馆里人声鼎沸，头顶有呼呼转动的风扇，吹散油烟味。点餐时，服务员不是用笔记，而是对着一个连着线的麦克风报菜名，后厨那边似乎就能听到。
“这比那种木喇叭强啊。”伊蕾娜声评论。
饭菜上桌，味道不错。
沙耶吃得开心，眼睛还忙个不停，四处张望。她忽然指着邻桌一个埋头看东西的男人声道：“朝云前辈快看！他拿的那个发光板子！好像登记处那个人用的，但更大！”
那男人手里捧着一个书本大的、更薄的水晶板，手指在上面滑动，板子上光影变幻，似乎显示着文字和图画。男人看得很专注。
“那玩意应该也是魔导产品，叫手机也没什么问题。”朝云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个词，“听是用‘魔网’看新闻、看书或者……嗯，跟很远地方的人聊用的东西。”她想起登记员用的那个号的。
“聊？不用传讯水晶？”伊蕾娜惊讶了，传讯水晶可是很贵的魔法物品。
“好像是……据覆盖整个落叶国了，只要在基站信号范围内。”朝云解释着，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才离开多久？这发展也太快了。难怪师父铁兰的信里总抱怨外面“吵得要死”，让她专心练功少打听。
吃完饭在街上闲逛。她们路过一个巨大的橱窗，里面展示着各种金属和玻璃制作的物品：能自己发出音乐的盒子（收音机），能把远处东西拉近看的长筒（望远镜），能留下影像的方盒子（照相机）……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型展示台，上面一个金属球体悬浮在一个基座上缓缓旋转，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纯粹是磁力作用（磁悬浮摆件）。
沙耶看得眼花缭乱，每样都想摸摸。
“太神奇了！朝云前辈，你的家乡原来这么厉害！”沙耶抱着一杯街边买的、用某种气体加压制作的冰凉甜饮料（汽水），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被气泡呛得直咳嗽。
朝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落叶国边境城镇，街道上跑着汽车和自行车，空中隐约有输送魔力的管线，人们用着魔导设备，聊着她似懂非懂的“魔网”和“新政策”。
她挠了挠头，钴蓝色的发丝被风吹乱：“是啊……厉害是厉害。”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甚至感觉有点超越这个时代了，还记得我上次跟你们的吗？这就是科技产品了，虽然其中很多都是魔导科技，但毕竟魔法很多时候会更方便一点。我现在都快成本地的土包子了，真是少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对于朝云的知识储备，这落叶国有一种大英的蒸汽朋克+信息时代交流技术的混合体，这byd国家之前有这么离谱吗？
伊蕾娜轻轻挽住她的胳膊，紫眸含着笑意：“没关系，土包子魔女大人。有我们两个‘乡下魔女’陪着你呢。而且，”她促狭地眨眨眼，“见家长的时候，你只需要负责‘美’和‘强’就够了，家乡变化有多大，不正是你师父和你母亲想跟你分享的吗？”
沙耶也凑过来，挽住朝云的另一个胳膊，笑嘻嘻地：“对啊对啊！朝云前辈最帅了！葵阿姨和铁兰师父看到你带我们这么厉害的魔女回来，肯定高忻不得了！”
朝云被她们俩一左一右围着，听着她们的调侃，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又生机勃勃的工业故乡，那股刚下扫帚时的陌生感和一丝窘迫渐渐消散，因为她的耳朵已经开始红了。
“行吧，”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机油和煤烟味的空气，扯出一个笑容，握紧了伊蕾娜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沙耶的脑袋，“那咱们就好好见识见识这个新落叶国！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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