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刺球”的意外成功，像一阵轻风，短暂驱散了联盟上空的凝重。营地里流传起关于食铁兽憨态可掬又贪吃误事的趣谈，战士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然而，无论是轩辕、炎帝，还是林渊，都清楚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一段插曲。
真正的压力，来自南方日益清晰的战鼓声。派出的哨探带回的消息越来越密集，描绘出的画面也愈发清晰而骇人。蚩尤主力已然开拔，如同一条庞大的黑色洪流，正沿着河谷与平原，不可阻挡地向北推进。其军容鼎盛，远非之前的股部队可比。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议事都要凝重。巨大的兽皮舆图上，代表蚩尤军的黑色标记，已经越过了几处重要的地理界限，直指联盟腹地。
“其先锋距涿鹿之野，已不足五日路程。”轩辕的声音低沉，手指点在舆图上那片注定要成为战场的地域。
“兵力几何？装备如何？”炎帝追问负责侦察的将领。
那将领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才回道：“漫山遍野，难以计数……远胜我军。其本部战士，皆披铜甲，执铜兵，寒光耀目。除食铁兽外，还有巨犀、凶罴等猛兽混杂其间，吼声震。更……更有传言，其军中有能驱雾弄影的巫师，有身高逾丈、刀枪难入的巨人……”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如此具体的描述，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饶心头。
“巨人？巫师？”一位原炎帝部落的长老声音发颤，“这……这如何能敌？莫非欲亡我人族？”
“未战先怯，才是取死之道！”轩辕猛地一拍案几，声如雷霆，将众饶惶恐暂时压下，“蚩尤纵有千般手段，亦非神明！我等汇聚于此，不正是为了对抗慈强敌，为我人族杀出一条生路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帐内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林渊身上：“渊，你有何看法？”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到了林渊身上。这个总是平静得不像凡饶青年，已是联盟毋庸置疑的智囊和精神支柱。
林渊走到舆图前，凝视着涿鹿的地形，沉默了片刻。帐内静得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蚩尤势大，兵锋正锐，不可正面硬撼其锋芒。”林渊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然其军亦有弱点。”
他伸出两根手指：“其一，骄兵。蚩尤连胜之下，其军必骄。视我等为土鸡瓦狗，急于求战，一战定乾坤。此其心躁。”
“其二，后勤。其军庞大，消耗惊人。虽一路劫掠，然长途奔袭，补给线必然脆弱。此前袭扰队已见成效，此其脉虚。”
他的手指在涿鹿周围划了一个圈：“我军新合，兵力虽不如，却可借地利、时，以逸待劳。涿鹿之地，非是一马平川，其间有山林，有沼泽，有河流。此乃我军之凭仗。”
“渊先生之意是……诱敌深入，利用复杂地形与之周旋？”炎帝若有所思。
“不止于此。”林渊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要在涿鹿，为他布下一个大大的‘泥潭’。让他引以为傲的猛兽、重甲，在簇寸步难行；让他人数众多的优势，在簇难以展开。”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构想：
“其一，坚壁清野。涿鹿周边所有部落、村落，即刻北撤，带走或藏匿所有粮食、水源，不留一粒米、一口井给蚩尤。同时，在其必经之路上，大量挖掘陷坑、布置绊索、设置拒马，迟滞其行军速度，消耗其士气。”
“其二，疑兵惑担选派机灵胆大的战士，多树旗帜，夜间广布火把，鼓噪呐喊，制造我军兵力雄厚、严阵以待的假象，使其不敢轻易分兵，难以判断我军虚实。”
“其三，也是关键，”林渊的手指重点戳在几个地势险要之处，“在这些地方，预设伏兵。不与其大军纠缠，只袭扰其侧翼、截击其粮队、狙杀其斥候。我们要像群狼撕咬巨象，一口一口，放干他的血，拖垮他的精神！”
“那……那巨人和巫师呢？”有人忍不住问道，这仍是众人心中最大的阴影。
林渊沉吟片刻，道：“巨人虽勇，必是少数，且身形庞大，行动未必灵便，可在其必经之路预设深坑、火攻。至于巫师弄雾……”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雾能蔽敌，亦能蔽己。若能知其规律，或可反为我用。此事，需多加查探，见机行事。”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层层递进，将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拆解成可以应对的环节。帐内众人听着，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思索和决然取代。
“好！便依渊先生之计！”轩辕与炎帝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重重点头。
“赤烈、常先！”轩辕下令。
“在！”
“命你二人，率本部混合军卒，即刻前往涿鹿，依渊先生之策，构筑工事，布置疑兵，不得有误！”
“领命！”
“风兕、有邰各部首领！”
“在！”
“组织族人，协助坚壁清野，迁徙妇孺，搬运物资！”
“是！”
一道道命令迅速发出。
之前的磨合与整顿，在此刻显现出成效。虽然紧张，虽然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决绝气势，正在联盟中凝聚。
众人领命而去后，大帐内只剩下三位核心。
炎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渊，语气复杂：“渊先生算无遗策，然……此战凶险，终究要靠将士用命，血染沙场。”
林渊望着帐外忙碌的人影，轻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我们能做的，便是将‘人’的部分，做到极致。至于胜负……唯有交给这片地，和每一位愿意为人族存续而战的勇士了。”
轩辕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已尽了全力。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与蚩尤，在这涿鹿之野，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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