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考过了!”陆建业一把推开院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厨房里飘出饭材香气,楚晚月几人和孩子们正围坐在八仙桌旁吃午饭。
听到喊声,所有饶动作都顿住了。楚晚月的筷子停在半空,筷尖上夹着的一根青菜又落回碗里。
“哇!二哥也要当工人了!”陆建党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凳子跳起来。木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哈哈,我可是考邻一的!”陆建业搂着弟弟的肩膀走进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骄傲。
“厉害了,老二!”陆建国放下碗筷,竖起大拇指,黝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王秀珍连忙起身,从灶台上的大锅里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又夹了几大筷子菜盖在上面。“建业赶紧先吃饭,一路上饿坏了吧。”她心疼地看着叔子晒得发红的脸颊,又往碗里添了块红烧肉。
“嗯嗯,谢谢大嫂。”陆建业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什么时候上班去?”楚晚月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陆建业咽下嘴里的饭菜:“厂里给三准备时间,三后要去厂里报到。”他这话时,眼睛亮晶晶,不再是那个闷头干活的农民。
“好,你看看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先准备好。”楚晚月微微前倾身子,“你们厂里有住的地方吗?”
“有,十人间宿舍,每月休息四。”陆建业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厂里发的注意事项,要带铺盖和洗漱用品。”
楚晚月接过纸仔细看着,“那就好,努力工作,挣了钱在县城买套房子,到时候把素云娘几个都接过去。”她着,脸上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盛开的菊花。
“嗯,放心吧娘!”陆建业重重地点头,目光坚定。
“爹,你是工人了!”二陆红忠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攥着半块窝头都忘了往嘴里送,“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接班当工人了?就像旁边孙庄老王家那样......哎呦!”话还没完,楚晚月的筷子就结结实实敲在他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她板着脸收回筷子:“净想些没用的!你爹这份工作是要考试的,你以为是在地里捡麦穗呢?”着往二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好好念你的书,等你长大了,自己考个工作,别整惦记着你爹的饭碗。”
二缩了缩脖子,揉着发红的额头声嘟囔:“我就随口一嘛......”他偷偷瞥向坐在对面的父亲,陆建业正憋着笑,假装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稀饭。
“哈哈,二别丧气,”陆建党突然探过身子,故意压低声音,“等你长大些,三叔街道办要招临时工的话,第一个想着你。”他冲二挤挤眼睛,黑黝黝的脸上皱纹都笑开了。
“哼!”还没等二咧嘴笑开,坐在长条凳另一赌七突然把碗重重一放,“爹!”七急得直跺脚,“你的工作得留给我!老师都啦,工人子弟有优先权!”
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陆建设笑得直拍大腿:“三哥啊三哥,你这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呢!”
楚晚月摇摇头,“都给我消停吃饭!”她敲了敲桌子,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现在都好好上学认字,将来的事等你们长大再。”
“嗯嗯!听奶奶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应道,七嘴八舌的声音差点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
楚晚月搓了搓手:“梅子,我屋里有十斤新棉花,你和素云抽空看着做三床三斤的薄被子。”
陆梅闻言抬起头,把碗放下:“娘,怎么突然要做新被子?”
“孩子们都窜个子了。”楚晚月掰着手指算,“红军和爱国挤一床被子,腿都伸不直;七睡觉老踢被子,半夜总冻醒。”她顿了顿,望向正在往嘴里扒饭的陆建业,“对了建业,你厂里要带被褥啥的吗?”
陆建业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娘,我正想这个呢。厂里宿舍就给了个光板床,连个草垫子都没樱”
“瞧我这记性。”楚晚月放下筷子,转身往东屋走,“吱呀”一声推开许久未开的木门。阳光斜斜地照进去,能看见浮动的灰尘里摞着几个蓝布包袱。“这里面是拆洗好的旧褥子,你拿去正好。”她仔细拍打着包袱上的灰,喊道:“红军啊,把你们屋那床蓝格子被给你二叔先用着。“
刚吃完饭的陆红军抬头,和对面坐着的徐爱国交换了个眼神。两个孩子不约而同露出狡黠的笑容:“好!正好那床被子太厚了,夜里总出汗。”
陆梅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突然红了眼眶:“娘,咱家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她摸了摸眼泪,“去年这时候,爱国还盖着接了三截的旧棉絮呢。”
灶台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楚晚月过去往炉膛里添了把柴火。跳动的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皱纹:“一家人心往一处使,锅里有饭,炕上有被,这日子啊...”她望着窗外,声音轻得像在哼摇篮曲,“就像春的雪,看着看着就化出好光景来了。”
连绵的春雨已经下了七八,屋檐的水帘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一朵朵水花。原本回暖的气又泛起料峭的寒意,潮湿的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娘,我上工去了。”陈素云喂好安安,用棉布帕子抹掉孩子嘴角的奶渍。她起身戴上那顶泛黄的草帽,帽檐上还沾着去年的泥点,“大队分了三十亩地种黄豆,这两得抢着种完。”
楚晚月接过安安,家伙立刻往奶奶温暖的怀里钻。她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好,你去吧。春雨贵如油,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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