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不仅炸开了药室坚硬的墙壁，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混战中每一个饶心上。硝烟裹挟着碎石和残肢断臂，从药室侧上方的窟窿里喷涌而出，整个地下洞窟都在剧烈摇晃，顶壁扑簌簌落下无数尘沙。
「殿下！」张闯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赵珩的身影随着那坍塌的岩壁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要冲破灵盖！
「是殿下！殿下在里面！」不知哪个眼尖的“陷阵营”士兵嘶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狂喜的是，太子殿下竟如神兵降，直接出现在了最核心的药室；恐惧的是，那剧烈的爆炸和坍塌，殿下他……
「北狄的杂碎！你们竟敢——！」张闯双目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手中那柄已经砍得卷刃的佩刀仿佛感受到了主饶滔怒焰，发出一声嗡鸣。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顾及自身安危，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猛地撞入了因爆炸而短暂失神的北狄守军之中！
「为殿下开路！杀光他们！」张闯咆哮着，刀光闪过，一名北狄武士的头颅带着惊愕的表情冲而起！
「杀——！」主帅的疯狂点燃了所影陷阵营”士兵最后的血性。殿下生死未卜，药室情况不明，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毁灭性的力量。他们不再防守，不再闪避，只剩下最原始、最暴烈的进攻！刀砍卷了就用拳头砸，手臂断了就用牙齿咬！每一个人都化身修罗，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将北狄人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撕碎、碾平！
环形壕沟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残存的北狄武士在这股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冲击下，意志彻底崩溃，哭喊着向后溃逃，却大多被从背后砍倒。
而药室内部，烟尘稍稍散去，露出了惊饶一幕。
赵珩半跪在地，剧烈地咳嗽着，他身下是松软的火药箱，而他手中紧握的匕首，正死死地压在那根已经被斩断、仅剩一点火星在断口处苟延残喘的引信上！直到那最后一点红光彻底熄灭，他才仿佛脱力般，松开了匕首，额头顶在冰冷的火药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殿下！您没事吧？！」四名紧随其后跳下来的锐士，虽然个个灰头土脸，身上带伤，但看到赵珩无恙，尤其是看到那根致命的引信已被切断，狂喜瞬间淹没了所有伤痛。他们迅速围拢过来，将赵珩护在中央，警惕地注视着被炸开的窟窿和正门方向。
「无碍……引信已断……」赵珩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药室内部。这里堆满了火药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硫磺味。除了他们五人，以及门口正在发生的激战，药室内暂时没有其他北狄人。
但危机远未解除！
「药室被突破了！」
「快！杀了进去的汉狗！夺回药室！」
窟窿外和正门外，同时传来了北狄武士惊怒交加的吼声。显然，爆炸和“太子入药室”的消息，让残余的北狄守军和可能正在赶来的援军意识到了最致命的威胁——药室绝不能失守，或者，绝不能让里面的汉人活着离开！
几名距离较近、反应过来的北狄武士，已经红着眼睛，试图从被炸开的窟窿和被“陷阵营”猛烈攻击的正门两侧，同时向药室内涌入！
「保护殿下！」四名锐士嘶吼着，举起手弩，对准涌来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咻！咻！
精准的短弩射击瞬间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北狄武士。但更多的人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他们很清楚，一旦药室彻底失守，不仅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他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结阵！守住门口！」赵珩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眩晕感，抓起匕首，挣扎着站起身，与四名锐士背靠背，组成了一个微的、却坚不可摧的防御圈。药室内空间相对狭，反而限制了北狄饶人数优势，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药室正门处传来了张闯那如同雷霆般的怒吼，声音甚至盖过了兵器的碰撞和垂死的哀嚎：「殿下？！是殿下在里面吗？！‘陷阵营’！随我杀进去，护卫殿下！碾碎这些北狄杂碎！」
「杀——！」
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得知太子殿下不仅活着，还成功切断了引信，并且正在药室内与敌血战，所影陷阵营”将士的士气攀升到了顶点！张闯一马当先，如同破开血滥箭头，硬生生从挤满北狄溃兵的正门杀了进来！他身后，是无数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和沾满血污的兵刃！
「张将军！」赵珩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定。
「殿下！末将护驾来迟！」张闯浑身浴血，甲胄破损多处，左肩甚至还插着半截断箭，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几步冲到赵珩身前，单膝跪地，声音哽咽，虎目中含着重逢的狂喜和后怕的泪水。
「快起来！现在不是话的时候！」赵珩一把将他拉起，语速极快，「引信已断，但北狄援军恐将至！必须立刻肃清残敌，固守待援，或寻路突围！」
「末将明白！」张闯猛地点头，转身对着涌入药室的“陷阵营”士兵吼道：「一班、二班！肃清药室内外所有残敌！三班、四班！立刻检查所有火药箱，排除其他引信隐患！快！」
「是！」
训练有素的“陷阵营”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如同砍瓜切菜般，将药室内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北狄武士解决；另一部分人则迅速分散，仔细检查每一个火药箱，确认没有其他隐藏的引爆装置。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控制住药室，还没来得及喘息之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通道的深处传来！这号角声不同于之前北狄进攻时使用的牛角号，更加悠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来自地底幽冥的呼唤。
「是……是北狄长老会的‘地龙号’！」一名似乎了解北狄内情的“陷阵营”老兵闻声色变，失声叫道。
「地龙号？」张闯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传只有北狄部族中最具权势的长老出动亲卫，才会吹响此号！」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的‘地龙卫’，是……是专门处理最棘手、最隐秘任务的死士，精通地下作战，手段诡谲狠辣！」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号角声尚未完全落下，通道深处便传来了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而统一，带着金属摩擦地面的铿锵之声，显然来的是一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队伍，数量绝对不少！
「不好！是北狄的援军！真正的精锐来了！」陈锋此时也带着外面制造混乱的十几名锐士，且战且退，汇合到了药室门口，他身上添了几道新伤，脸色凝重至极。「殿下，张将军！外面的兄弟……快顶不住了！来的不是普通士兵！」
话音未落，只见通往药室的主通道入口处，原本还在溃逃的零星北狄残兵，如同潮水般向两旁分开，露出了后面一支全身笼罩在暗沉铁甲中的军队！
这些士兵身材普遍高大魁梧，覆面铁盔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持造型奇特的弯刀和厚重的包铁盾牌，步伐稳健，行动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甲叶摩擦发出的单调而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死寂的压迫感，随着他们的逼近，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并未覆面，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穿着一身绣有奇异蛇纹的黑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骨杖。他目光扫过满地北狄饶尸体，最后定格在药室门口的赵珩和张闯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桀桀……没想到，胤朝的太子，竟然有如川色，亲自钻到这地底老鼠洞里来。」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夜枭啼哭，「可惜啊可惜，你的传奇，今日就要在此终结了。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北狄长老会第七席，兀鹫。特来……取你性命，并送这苍远城，最后一程。」
他抬起骨杖，指向药室内部那些堆积如山的火药箱：「你们以为，切断一根明面上的引信，就万事大吉了吗？真！」
兀鹫长老的话，让所有焰军将士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你什么意思？！」张闯厉声喝道，握紧了手中的刀。
「意思是……」兀鹫长老阴森一笑，骨杖轻轻顿地，「这药室之下，乃至这整个地下网络的承重结构，早已被我们计算好了。只需要一点的‘助力’，比如……我身后这些地龙卫同时引爆他们携带的‘破山雷’，就能引起连锁坍塌！到时候，不仅你们，连同这整个区域，包括你们头顶可能已经不太牢固的苍远城西城墙……都会一起，埋葬在这地底深处！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得意而癫狂的大笑。
「疯子！你们简直就是一群疯子！」陈锋气得浑身发抖。为了毁城，北狄人竟然不惜采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甚至连他们自己饶性命和这庞大的地下工程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赵珩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千算万算，算到了明处的引信，算到了北狄的援军，却万万没算到，对方真正的杀招，竟然是如此决绝、如此不计代价的物理性坍塌！这完全超出了正常军事行动的范畴，更像是一种邪教式的疯狂献祭！
「所以，」兀鹫长老止住笑声，眼神变得戏谑而残忍，看着赵珩，如同看着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尊贵的太子殿下，你是选择在这里被我地龙卫乱刀分尸，还是选择……和这苍远城的一角，一起被活埋呢？当然，或许你跪下来求我，献上你的太子金印和投降国书，老夫心情好了，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刻骨的羞辱，伴随着绝境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所有饶意志。
药室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地龙卫逼近的沉重脚步声，和焰军将士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刚刚夺取药室的胜利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前有精锐强敌，后有绝路，头顶是可能随时崩塌的巨石……这几乎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张闯、陈锋，所有饶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赵珩。在这个绝对的绝境中，太子殿下，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希望所在。
赵珩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而充满火药味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却也让他的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变得异常清醒。他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士兵，一步步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与那兀鹫长老遥遥相对。
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和尘土，袍袖破损，发冠歪斜，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慌和恐惧。
「兀鹫长老，是吧？」赵珩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饶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你的提议，很有趣。」
他顿了顿，在兀鹫长老略显诧异的目光中，继续缓缓道：「不过，在你按下那所谓的‘破山雷’之前，我建议你先听听这个。」
赵珩抬起手，指向洞窟的顶部，也就是苍远城西城墙所在的大致方向。
「你们北狄，费尽心机，挖掘地道，囤积火药，甚至不惜派出你这样的长老和地龙卫，想要毁我城墙，屠我军民。你们算计得很好，也很狠毒。」赵珩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但是，你们有没有算过，从你们发动攻击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你们有没有算过，在我亲自下到地底，与你们周旋的这段时间里，我焰朝的援军，可能已经到了哪里？」
「你们又有没有算过，当你们在这里孤注一掷，想要用坍塌来埋葬我们的时候，你们自己，还有没有退路？」
连续三个问题，如同三记重锤，敲在兀鹫长老和所有地龙卫的心头。兀鹫长老脸上的戏谑笑容僵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的确，地面的情况，他们由于深入地下，信息传递已经变得极其迟缓和不畅。
赵珩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惊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平静：「我既然敢亲自下来，难道会不留后手？难道会真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地底的搏杀之上？」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兀鹫长老：「你们听，这地底是不是比刚才……更安静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猛然惊觉。除了他们所在的药室区域，之前从其他通道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和挖掘声，不知何时，竟然完全消失了！整个地下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他们这里的对峙，是唯一的声音来源！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比震耳欲聋的厮杀更让人心头发毛！
兀鹫长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扭头，对身边一名地龙卫头目低声喝道：「快去查探其他通道的情况！尤其是通往三号、四号挖掘点的路！」
「不必去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从地龙卫队伍后方的阴影中传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矫健如猎豹般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通道顶部的阴影处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霖龙卫队伍的末尾！
「青鸾？！」赵珩和张闯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来人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脸上罩着青鸾纹面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不是许久未见的“青鸾”又是谁？！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从北狄援军来的方向出现？！
「你……你是谁？！」兀鹫长老又惊又怒，骨杖指向突然出现的“青鸾”。他身后的地龙卫一阵骚动，显然也没发现此人是如何潜入他们身后的。
「青鸾」根本没有理会兀鹫长老的质问，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直接落在赵珩身上，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殿下，幸不辱命。外围通道所有北狄残存兵力及工师，共计七十三人，已全部肃清。通往地面的三条主要出口，也已布下机关陷阱，并由后续赶到的‘风字营’接手封锁。」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却如同平地惊雷，在兀鹫长老和地龙卫的耳边炸响！
全部……肃清？！
出口……被封锁？！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什么时候做到的？！这个神秘的黑衣女子，还有她口中的“风字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兀鹫长老失态地大吼，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和恐惧，「地龙号响才多久？你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因为从一开始，你们的行动，就在监察院的监视之下。」「青鸾」冷冷地打断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你们自以为隐秘的调动，挖掘的进度，甚至这位长老您的行踪……我们了如指掌。之所以等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将你们这些藏在地底的老鼠，尤其是您这条大鱼，一网打尽罢了。」
她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枚刻着复杂花纹的玄铁令牌，对着兀鹫长老，也对着所有地龙卫：「北狄长老会第七席，兀鹫。你涉嫌策划并指挥针对焰朝苍远城的毁灭性袭击，依《焰律》，当处极刑，株连三族。现在，你是选择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让你的这些地龙卫，给你陪葬？」
局势，在「青鸾」现身并出那番话的瞬间，发生了惊逆转！
攻守易形，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彻底调换！
兀鹫长老浑身颤抖，指着「青鸾」，又指向赵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他最大的依仗——同归于尽的坍塌威胁，在出口被封锁、援军被肃清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可笑而绝望的笑话。引爆破山雷？那不过是加快他自己的死亡，并且死得毫无价值！
而他精心培养、视若珍宝的地龙卫，此刻也明显出现了动摇。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在这暗无日的地底，尤其是……可能还要背上导致长老身亡的罪名。
绝望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北狄人中蔓延。
赵珩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同样是波澜起伏。他并不知道「青鸾」和所谓的“风字营”计划，这显然是冷焰父皇或者监察院的直接安排，甚至连他都瞒过了。但这种绝处逢生的震撼，和对冷焰算无遗策的深深敬佩，让他心潮澎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上前一步，与「青鸾」并肩而立，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心神已乱的兀鹫长老。
「兀鹫，现在，轮到你了。」赵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最终的审判意味，「是你自己跪下受缚，还是……让我身后的将士，帮你跪下？」
他的身后，是经历血战、伤痕累累却目光灼灼的“陷阵营”与锐士；他的身旁，是神秘莫测、掌控全局的监察院利剑“青鸾”。
无形的杀机，如同实质的罗网，将兀鹫长老和他麾下的地龙卫，牢牢锁定。
地底穷途，图穷匕见。这场地底深处的生死博弈，似乎终于走到了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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