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中，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疯狂导演——艺术家，他的声音，带着欣赏与玩味，在高士奇的脑海中响起。
【哦？学会自己加戏了？不错，不错。第一幕的冲突，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有趣。】
【不过……】
艺术家的声音，突然变得如同恶魔般，充满了诱惑。
【一个只有英雄与怪物的童话，太单调了。一出伟大的悲剧，需要一点……‘背叛’的调味。需要一点……‘真相’的扭曲。】
随着他的话音，那只正在扑向涟漪的“遗忘之蛭”，突然，停住了。
它那团灰色的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涌、变形。
雾气之中，渐渐地，凝聚出了一个新的清晰影像。
那影像，赫然是……磐石！
一个完好无损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暴虐与贪婪的、曾经的暴君——断牙！
这只怪物，不仅吞噬了磐石的英雄史，更从他的过去中，提取出了他最黑暗、最原始的一面，并将其，具现化了出来！
紧接着，它又转向了【第一圣卷】。
它没有去吞噬，而是用它那新获得的，属于磐石的力量，开始……“修改”上面的壁画！
在它的篡改下，【第一圣卷】上，那幅记录着“集体上诉”的画面，被扭曲了。
原本代表着秩序与理性的涟漪，被画成了一个怯懦的，躲在高士奇身后的告密者。
而磐石，则被画成了一个被族群抛弃的，孤独的悲剧英雄！
它在篡改历史！它在将英雄，塑造成暴君！
将领袖，塑造成懦夫！
“遗忘之蛭”，在那个疯狂导演的“加戏”之下，进化了。
它不再是一个只会删除的怪物。
它成了一个……会编造谎言的、恶毒的“历史修正主义者”！
而这场战斗，也从一场记忆保卫战，升级为了一场……争夺“真相”与“解释权”的、更残酷的、意识形态的战争！
历史，在那块巨大的兽皮上，变成了一场疯狂而绝望的战争。
涟漪手中的“灵感之笔”化作一道流光，她不再试图描绘完整的画面，而是用最精炼、最充满力量的符号，去锚定那些属于他们的高光时刻。
一个代表“团结”的圆圈，一道象征“智慧”的闪电，一滴铭记“葬礼”的泪珠……
每一个符号，都像一颗钉子，试图将真实的记忆，牢牢钉死在这份文明的契约之上。
但那只由“遗忘之蛭”所化的“断牙之影”，则用更恶毒、更具污染性的方式进行反击。
它没有去画，而是用它那由灰色雾气构成的利爪，去“涂抹”和“篡改”。
它将代表“团结”的圆圈，扭曲成一条互相吞食的衔尾蛇；它在象征“智慧”的闪电旁，添上了一个代表“背叛”的、断裂的矛头；它将那滴“葬礼”的泪珠，染成了代表“幸灾乐祸”的血红色。
【第一圣卷】变成了一块混乱不堪的画布，真相与谎言如同两支军队，在方寸之间激烈地厮杀、纠缠、互相覆盖。
上一秒，涟漪刚刚画下“虚空浅滩号”战胜完美的英姿；下一秒，“断牙之影”便在其上叠加了一层阴影，将那艘船描绘成一具被族人唾弃的，带来灾厄的凶器。
这场概念层面的战争，其后果很快便在现实世界显现。
部落的生物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它们的集体记忆，正在被实时地、反复地擦写。
一只刚刚还在与同伴分享果实的“水獭人”，突然会因为一段被植入的“仇恨”记忆，而对同伴龇牙咧嘴。
另一群正在合力搭建巢穴的生物，会因为它们共同的“蓝图”，在圣卷上被抹除，而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茫然地原地打转。
最痛苦的，是磐石。
他那刚刚被英雄光环所笼罩的身份，正在被迅速剥离。
他时而能想起自己守护族饶荣耀，时而又会被那段属于暴君“断牙”的，充满血腥与孤独的记忆所淹没。
他发出痛苦而又困惑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在原地不安地踱步，他不知道自己是英雄，还是罪人。
他正在失去“自我”。
“我们正在失去它们！”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将所有个体联系在一起的，“文明”的温暖纽带，正在一寸寸地断裂。
高士奇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那块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同精神病人涂鸦般的【第一圣卷】，
他知道，这场拔河，他们输定了。
涟漪的创造，来源于“真实”，是有序的、线性的。而“断牙之影”的破坏，来源于“混沌”，是无序的、指数级的。
用创造去追赶破坏，就像试图用一只杯子，去舀干一片正在涨潮的海洋。
【这不是绘画比赛，子。这是ddoS攻击。】托尼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冰冷而又精准，
【敌人在用海量的‘垃圾数据包’，冲击你的‘服务器’（第一圣卷）。你的‘带宽’（涟漪的绘画速度）已经被占满，服务器即将因为‘数据冲突’而彻底宕机。】
“那怎么办？！”高士奇在心中咆哮。
【你不能在同一个战场上打败它。你需要……开辟一个新的战场。或者，升级你的‘服务器架构’。】
托尼的声音，突然带上才工程师的疯狂启示，
【谁历史，只能有一份‘中央服务器’？那太脆弱了！太原始了！真正的、不可被摧毁的系统，是‘去中心化’的！是分布式的！】
去中心化……分布式……
这几个词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高士奇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些混乱的，正在失去自我的族人，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形。
“涟漪！停下！”他对着那个仍在奋笔疾书，苦苦支撑的娇身影大喊道。
涟漪闻声一顿，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与不解。
放弃抵抗，就等于将它们的历史，彻底拱手让给那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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