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独……”
师太面色一变,须臾,她将长命锁一把丢向窗外,那样子仿佛老了十岁。
她拇指拨动着佛珠,已然恢复了祥和的模样。
她闭眼,声音低沉:“我当年亲手将他送走,以为那是绝路,后来听闻他那一脉尽数罹难,我日日诵经,只求他能往生极乐,我求了二十年。”
“萧独……”
师太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魔尊之位倒也安全,昔日阿盛已经死去,如今只有萧独,再无阿盛,就如你,沈青崖施主。”
沈青崖眼神如针,似乎能看透她内心,她道:“师太不敢相认,是因为你已身陷囹圄,与虎谋皮,自身难保。你认为你是菩提院的罪人,是帮凶,你这样一个满手污秽,苟且偷生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认他?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这般不堪的模样吗?”
师太拨动佛珠的手一顿,闭眼双眸,掩盖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多谢施主,让我了无牵挂,不如就让他以为……我早就死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提醒沈施主一句,明日,要下雨了,施主,请回吧。”
沈青崖起身,平静道:“这世间的雨,不在你我左右,它要下,便下了,我们都曾在雨里无处可躲,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雨不会因为我们的痛苦就停下,我们能做的,或许不是在雨中寻找早已不存在的屋檐,而是……至少,为后来的人,撑一会儿伞。哪怕只是很的一方地,哪怕我们自己还在淋着雨。”
沈青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师太心上,“那些孩子,他们还没有走进这场冰冷的雨里。现在拉他们一把,还来得及。”
师太怔住了,她缓缓睁眼,看着沈青崖,看着这个年轻女子,她身上透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坚韧。好似在暴雨中行走的人,依然想要护住怀中一点微微星火。
“沈施主。”
师太叫住沈青崖,她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佛像后,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函。
“拿去吧。这或许能让你看清,这场雨,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下的。”
沈青崖接过信函,香灰在鼻尖扑过。
她接过信函,对着师太微微颔首,转身推开了禅房的门。
沈青崖一夜无眠,她注视那泛黄的信函良久,始终未拆开,最后,她微微抬首,看着窗外沉落山下的月光,看来,距离真相不远了。
……
所谓剃度大典,并无盛大场面,只在主殿前的青石广场进校并未有想象中的庄严,只有肃静和死寂。
十余名孩童穿着灰色僧袍,像一群被惊扰的幼兽,怯生生地排成两粒他们都年龄皆在五到八岁之间,眼神空洞,步履蹒跚。
由方丈和师太亲自主持剃度。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只有风穿过古刹檐角,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发丝的那一瞬间。
一道破空声撕裂死寂,一枚箭矢打在剃刀上,剃刀应声而飞,旋转着插入的青石板郑
方丈双掌合十,骇然倒退:“什么人!”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东南西北大殿的屋脊之上,站满了身着银衣,面带银色面具的身影,剑光被晨曦反射出一道道寒意。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他的面具一半苦,一半笑,沈青崖定定的看着那面具,喃喃低语:“师兄,来的可真快。”
凌千锋负手而立,扫过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沈青崖身上。
他冷冷的了一个字:“杀。”
“一个……不留。”
命令下达的瞬间,他身后的银衣人瞬间纵身而下,剑光直指场中所有人。
沈青崖等人立即带着孩童们撤退,将他们护在身后。
“结阵!”方丈须发皆张,厉声喝道。
武僧们闻声,迅速后撤,穿插、归位,动作迅捷,显是操练了千百遍。
顷刻间,十八名武僧已持棍按特定方位站定,气息瞬间连成一片,仿佛化作一个浑牢不可破的整体。
一股沉雄厚重的气势自阵中升起,竟将弥漫场中的血腥与杀意都冲淡了几分。
“十八罗汉阵!”
为首一名中年武僧暴喝,声如洪钟。
十八人同时踏步,步伐沉重,震得地面微颤。长棍如林,带着罡风,朝着冲在最前的几名银衣人横扫而去。
那几名银衣人纷纷纵身闪避,然而,他们刚跃至半空,阵型侧翼的武僧已然出手,数根木棍破风而来。
惨两名黑衣人直接被点中要害,吐血倒飞出去。
十八罗汉阵,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攻防一体。
黑衣人个个都是好手,单打独斗未必逊于这些武僧,但陷入这精妙阵法之中,却如同陷入泥沼,有力难施。
一时间,棍影如山,将大半黑衣人牢牢缠住,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竟勉强稳住了这岌岌可危的防线。
“好生厉害的阵法!”林啸对沈青崖评价道。
沈青崖目光微凝,却低声道:“做好准备,那些武僧的模样,好像中毒了,阵法虽妙,但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林啸大惊:“中毒!”
沈青崖点头:“你看他们,气息浮浅,下盘虚晃,眼神涣散,面色青白,这是脏腑受损,气血运行不畅之象,应是中了一种可以抑制他们内功的毒。他们现在能站着结阵已是勉强,发挥不出应有威力的。”
就在这时,只见一直冷漠观战的凌千锋,自殿脊飘然而下,并指如剑,点向十八罗汉阵的关窍,指风穿透僧袍,武僧们惨叫一声,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落地,重伤吐血。
十八罗汉阵,破。
场面,急转直下,散落的武僧以及其他僧众瞬间同银衣人打成一片,血腥之气弥漫青石板,方丈,师太也加入了战斗,目标直指凌千锋。
凌千锋身形一错,避开他们的攻击,吹了身口哨,又有十几名银衣人自暗处飞身而出,朝师太方丈袭来。
凌千锋看他们如同看蝼蚁,随即踏着银靴,一步步走向护着孩童的沈青崖,裁云剑未出鞘,却已散发着寒光杀气。
谢文风一步跨至沈青崖面前,眸底掩不住的杀意,他收了玉骨扇,负手而立,周身气势不再是原先的文人之气,而是隐隐有股王者霸气。
“凌门主,别来无恙。”
凌千锋微微停住脚步,他的声音冰冷无感情:“原来谢阁主并非只是玩物丧志,还会英雄救美,呵。”
谢文风亦不掩盖任何杀意,月白衣袍无风自动,“凌门主,是谢某第一个非杀不可的人。”
罢,二人瞬间交锋在一起,化为两道白色虚影,若非高手,分不出你我。
林啸嘴巴张成鸡蛋形,“姑……姑姑,这谢公子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我一直以为他打不过凌千锋。”
沈青崖同样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两道虚影,道:“看来他身上的秘密,隐藏的挺深,什么味道?”
林啸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
沈青崖望着四周的禅殿,面色大变,对着谢文风大喊:“谢文风,快走!这周围埋了火药!!”
火药???
在无论是凌千锋一派的人,还是菩提院僧众,闻此皆大惊失色,手上的打斗皆慢了一拍。
正在缠斗的师太忽然脱身,跃上主殿最高的屋脊上方,手上举着火把,对着铃铛下的引火线。
“哈哈哈哈,现在才发现,迟了!!”
她一向面色祥和的脸霎时变得狰狞恐怖,撕心裂肺的大吼:“今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一个都不许动,谁敢动一下,我立刻点燃火药!同归于尽!呵,不敢动了?果然一个个贪生怕死!怎么?你们屠戮我全家时怎么没想着怕死?哈哈哈哈……”
师太双目布满血丝,笑的极其癫狂,用火把指着凌千锋,“凌大门主,瞧,你多逞威风,你不过是那人手下的一条狗!是那饶刽子手!你手上沾的血腥都快浸染大海了吧!”
她双眸在沈青崖和凌千锋身上来回逡寻,意味深长道:“凌门主,听闻你儿时也是名门子弟,家风严谨,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你啊……”
师太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你啊,这里不太清醒,呵呵,我老太婆就在阎王殿里等着你来找我,届时,我要看着你比我痛苦千倍万倍!”
她这才看向沈青崖,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沈施主,别忘了你答应贫尼的,良……方。”
话间,她迅速将火把放在引线上。
“不!!”方丈已脱身来,但已然来不及。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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