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秋老虎还没完全退。
刘平寇醒了,摸黑穿好夹袄,趿拉着布鞋往院里走。
鸟笼里的靛颏儿已经开始蹦跶,再不喂食,就得扯着嗓子叫了。
刘平寇蹲在鸟笼底下,捏着米往食罐里撒,嘴里还念叨。
“急什么?昨儿刚给你加了黄粉虫,今儿就的这么早?”
正喂着,东厢房的门“吱呀”开了,五揉着眼睛出来,蓝工装的扣子扣错了一颗,看着有点邋遢。
“爸,早啊。今儿我得早点去厂里,先跟佟叔碰个面。”
刘平寇抬头瞅他一眼,指了指他的扣子。
“你这穿的什么,扣子也扣错了,一会儿见对象,人姑娘还以为你多邋遢呢。”
五赶紧低头系扣子。
“知道了,我一会儿换件干净的。”
厨房传来林淼的动静,跟着就是碗碟盘碰撞的声儿。
“平寇,五!早饭好了,米粥就糖火烧,还有昨儿剩的酱肘子。”
刘平寇和五进厨房的时候,林淼正把酱肘子往盘子里摆,油亮亮的。
十和九也起来了。
“五,今儿见对象可得上点心。”
林淼把粥碗推到五面前,眼神里满是叮嘱。
“姑娘是纺织厂的会计,叫王秀兰,你别跟以前似的。”
五“知道了妈,我肯定正经。”
心里却早打好了算盘——昨儿跟佟爱国好了,让他替自己去见。
时间地点也跟佟爱国了,到时候随便聊两句就“没眼缘”,省得麻烦。
十“哥,你早就该给我找个嫂子了。”
五“大饶事,你孩别瞎掺和!”
九拉了拉十的胳膊“别跟哥吵,吃你的饭。”
她还惦记着今儿去找陈默学摄影,昨晚把相机擦了好几遍,胶卷也带了两卷。
吃完饭,五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跑,佟爱国已经等着了,手里拿个油条,看见五就挥手。
“建新,这儿呢!”
五“爱国,一会儿你见了王秀兰,你先替我聊聊,记得别漏嘴。”
佟爱国“不是,建新,这事儿我行吗?林婶要是知道了,不得扒我一层皮?”
“你放心,保证不让我妈知道。”
五“回头我请你吃门框胡同的卤煮,加俩火烧,怎么样?”
佟爱国一听“卤煮”,眼睛亮了——那可是他最爱吃的,平时舍不得花钱。
“行吧。”
“得嘞!”
五咧嘴笑了,蹬着自行车就往厂里跑。
这边五刚走,九就背着帆布包准备出门,十跟在后面,一脸不放心。
“姐,你真要去找那个陈默,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九“你就瞎想,陈叔叔是文化馆的,人家好心教我摄影。你别跟着我。”
“我不!爸让我保护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九没辙,只能带着他一起走。俩人刚出胡同口,就碰见邻居张大妈。
“九,十,这是去哪儿啊?”
张大妈笑着问,眼神在九的相机上多停了几秒。
九“张奶奶,我去跟别人学摄影。”
张大妈“是不是那个总穿中山装,话文绉绉的男的?前儿我看见他在胡同口跟几个生脸嘀咕,你们可得心点,这年头不太平。”
九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还硬着。
“没事张奶奶,陈叔是好人。”
拉着十赶紧走了。
十跟在后面。
“你看,张奶奶都觉得他不对劲,你还不信我。”
九没话,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陈默昨确实过,让她今儿带相机去“拍点风景”,还特意提了句“机床厂附近的老槐树挺好看”,现在想想,有点奇怪。
俩人走到机床厂附近的胡同,陈默已经在一棵老槐树下等着了,看见九就笑着迎上来。
“九,来了?十也跟来了?”
九“陈叔叔好。您的风景在哪儿?”
陈默指了指不远处的机床厂老仓库,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
“就拍这儿,老仓库配爬山虎,有年代福你试试,从这个角度拍,把仓库的窗户也拍进去。”
十站在旁边,盯着仓库的窗户——那窗户上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
而且隐约能看见里面堆着不少机器零件,那是什么“风景”?他刚想开口,就被陈默拉了一下。
“十,你看那边的鸽子,多好看,去那边玩会儿。”
十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陈默的手~~
陈默的手腕上有个心形的胎记,跟爸以前过的“机床厂以前有个投机倒把的,手腕上有心形胎记”的事儿对上了!
他心里一紧,拉着九就想走。
“姐,咱别拍了,爸让咱早点回家。”
陈默“怎么回事?不是好学摄影的吗?”
伸手想拦九。
十赶紧把九护在身后。
“你别碰我姐!张奶奶看见你跟生脸嘀咕,你肯定不是好人!”
陈默“孩子别瞎闹,我就是想让九拍几张照片,没别的意思。”
着就往后退。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走了,走得挺急,连他带来布包都差点掉在地上。
“既然你们不想拍,那今儿就先到这儿,明再约。”
十“姐,你看他跑得多快,肯定有问题!我得告诉我爸去。”
九“别,别告诉你爸,不然他该不让我学摄影了。”
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学摄影,他让你拍机床厂仓库,不定是想…”
俩人正吵着,就看见五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脸上带着得意。
“你们在这儿干嘛?我跟你们,佟爱国替我见完对象了,那姑娘没眼缘,正好!”
十“哥,你还有心思这个!陈默有问题,他让姐拍机床厂仓库,他手腕…!”
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在保卫科待了两年,知道“投机倒把”的事。
“真的?你们没看错?”
“没看错”十。
五没再话,蹬着自行车就往厂里跑——他得赶紧跟佟东这事儿。
这边九和十回了家,刘平寇正在院里喂鱼,看见他们回来。
“学摄影学得怎么样?”
十赶紧把陈默的事了,还提了胎记。
刘平寇手里的鱼食罐“啪”地掉在地上,脸色一下子沉了。
“你他手腕上有心形胎记?”
“是啊爸,跟你以前的一样。”
刘平寇没再话,转身就往屋里走,从床底下翻出个旧本子。
里面记着以前机床厂的“重点人员”名单,果然有个桨陈默”备注里写着“投机倒把,手腕心形胎记,已外逃”。
林淼从外面回来,看见刘平寇的脸色不对,赶紧问。
“怎么了?”
“要出事了,九认识的那个陈默,是以前机床厂的逃犯,投机倒把的!”
林淼“那九没事吧?咱赶紧报警!”
刘平寇按住她。
“我一会儿去东城分局找平夷,让她帮忙查,要是打草惊蛇,陈默跑了就麻烦了。”
佟东这时也来了,跟刘平寇嘀咕几句,就准备去找江洋了。
俩人刚出门,九就红着眼圈过来了。
“爸,都怪我,我不该相信陈默。”
刘平寇“不怪你,是他太会装了,以后别跟生人打交道了。”
刘平寇和佟东往东城分局走,路上佟东。
“老大,你陈默让九拍仓库,肯定不是为了偷点零件。”
“不好,得抓到了就知道了。”
刘平寇皱着眉,心里想:陈默既然是逃犯,肯定不止想偷零件这么简单。
俩人刚到东城分局门口,就看见平夷从里面出来,穿着公安制服。
“哥,佟哥,你们怎么来了?”
“平夷,陈默回来了!”
刘平寇“就是以前机床厂投机倒把的那个,现在化名陈默。”
平夷“这人去年就被列为重点通缉对象,听他跟外面的走私团伙有联系!我现在就汇报,咱们赶紧布控,别让他跑了!”
走私团伙?这事儿比刘平寇想的还严重。
而另一边,五在厂里跟保卫科的人盯着仓库,却没看见陈默的影子。
这事儿,还远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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