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谛方丈感受着喉间那缕若有若无、却冰冷刺骨的剑锋寒意,他并未挣扎,亦无怒色。那双向来澄澈智慧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他缓缓垂下眼睑,双手艰难地于胸前合十,因内伤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镇定,清晰地在大殿中回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武功之道,高下分明。既然老衲技不如人,败于龙岛主剑下,自当遵守诺言。”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身前的剑锋,看向一旁面色悲愤、欲要上前拼命的戒律院首座妙心大师,语气沉稳而不容置疑:“妙心师弟。”
“方丈师兄!” 妙心大师急声道,眼中尽是焦急与不甘。
“老衲随二位施主前往海外期间,少林寺一切大事务,均由你暂代主持之职。望你持守戒律,安定僧众,护我山门周全。”
“方丈!不可啊!”
“方丈!我们跟他们拼了!少林千年基业,岂容他人如此胁迫!”
“方丈三思啊!”
达摩院、罗汉堂等诸位首座、班首以及众多武僧纷纷围拢过来,群情激愤,声音中充满粒忧与决绝,眼看一场血战又要爆发。
妙谛大师却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摆了摆。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蕴含着奇异的魔力,让激动的众僧瞬间安静下来。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眼中带着抚慰与决断:
“诸位师弟,弟子们,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老衲观龙木二位施主,行事虽看似霸道,手段刚猛,然其所诛皆为该杀之人,所行之事亦有迹可循,并非毫无原则、滥杀无辜之大奸大恶。今日之战,乃是武学切磋,胜负已分。我少林乃禅宗祖庭,武林正道楷模,岂可言而无信?既已落败,随他们走这一趟,亦是应当。”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带着方丈的威严:“尔等留守寺中,需恪守清规,勤修佛法武功,看守好寺院,静待老衲归来。切勿因老衲一人,而妄动无名,致使千年古刹蒙受无谓劫难。此乃法旨,不得有违!”
众僧见方丈心意已决,言辞恳切而充满威严,虽心中万分不愿,却也只得含泪合十,哽咽应道:“谨遵方丈法旨……恭送方丈!”
龙岛主见状,哈哈一笑,手腕一翻,那柄横在妙谛喉前的软剑如同拥有生命般,“嗖”地一声收回腰间。他对着妙谛方丈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看似爽朗的笑容:
“妙谛方丈果然是信人!大师尽可放心,我兄弟二人邀请大师上岛,绝无恶意,只为共同钻研武学,探索至高秘境。岛上定以贵宾之礼相待,绝不会委屈了大师。”
然而,他话锋随即一转,目光扫向在场所有僧人:“至于这第二件事嘛……”
在众人疑惑、警惕的目光注视下,一直沉默如冰的木岛主,缓缓地从他那件深蓝色的衣袍怀中,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约莫半尺高、通体暗红、仿佛被火焰灼烤过的木头人。木头锐刻得颇为粗糙,看不清面容,只有简单的人形轮廓,但隐隐散发着一股灼热而内敛的气息。
木青岚一言不发,只是屈指一弹。
“咻——”
那暗红色的木头人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举,平稳地、缓慢地飞过数丈距离,精准地悬停在了妙谛方丈的面前。
妙谛大师微微一怔,伸手接过。木头入手,竟传来一股温润的热流,仿佛内蕴生机。
龙岛主朗声解释道,声音传遍大殿:“妙谛方丈,少林寺乃下正道之魁首,弟子众多,根基深厚,不乏良才美质。这木人之中,以特殊法门封存了我侠客岛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炎炎功’的入门筑基之法与运行图谱!”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谁能想到,对方在“请”走方丈之后,竟会留下如此珍贵的武学秘籍?
“今日,我便将这蕴含‘炎炎功’奥秘的木人,赠与少林寺!” 龙岛主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希望贵寺能摒弃门户之见,让门下弟子,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弟子,皆可参悟!若有资卓绝、福缘深厚者,能够参透此功,练成‘炎炎功’,便可直接成为我侠客岛的隔代传人,他日自有莫大机缘!”
他目光炯炯,看向妙谛和代主持澄心:“当然,若然……二十年后,贵寺仍无一人能够参透此功,那么,也请贵寺将此木人置于江湖之上,公示下!届时,无论何人,无论正邪,只要他能凭此木人练成‘炎炎功’,便同样是我侠客岛认定的传人!”
妙谛大师手握木人,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灼热力量与对方看似慷慨、实则深意的安排,他长长叹息一声,眼神复杂:“阿弥陀佛……好一个‘没有门户之见’的侠客岛。此举……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转而将木人郑重地递给身旁的澄心大师:“澄心师弟,此物便交由你保管。传我法旨,寺中年轻一辈弟子,皆可凭自愿与机缘,前往参悟**。然需谨记,武学之道,根基为重,不可强求,更不可因此荒废了少林根本之法。”
澄心大师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木人,神色凝重无比:“谨遵方丈法旨,师弟明白。”
龙岛主见目的已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对妙谛拱手:“多谢方丈成全!方丈可先在寺内处理交接事宜,调养伤势。待到今年腊月初一,请方丈自行前往南海之滨,届时,我侠客岛的接引船只,自会出现在那里,恭迎大师法驾!”
完,他与木岛主木青岚对视一眼,不再多留。两人身形同时一动,如同鬼魅般闪烁了几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冰火两道慑饶身影,已然消失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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