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下午，汇中饭店一楼的咖啡厅，依旧是那样的安静、优雅。
但施密特医生，却再也没有了前几那种悠闲品味歌德的心情。
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座位上来回踱步，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焦躁的汗珠。
“汉斯”工程师的那个电话，像一道催命符，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彻底斩断。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奇迹的降临。
终于，那个他望眼欲穿的、穿着一身素雅旗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咖啡厅的门口。
是苏曼卿。
“苏姐！”
施密特医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他那张总是保持着学者风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卑微的、近乎于哀求的神情。
“您……您的那位朋友……有消息了吗？”
苏曼卿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她只是按照林薇的剧本，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矜持和得意的微笑。
“博士，您真是太幸运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之音，瞬间抚平了施密特医生所有的焦躁。
“我的闺蜜，浣云，她真的，动用了她家族所有的关系。
她几乎买通了法租界所有德国洋行的买办。
就在今早上，她终于，从一个即将要运往青岛德国海军基地的秘密货箱里，为您，找到了您清单上，所有的原材料。”
她一边着，一边将一个用精致的、印有法国香榭丽舍大街风景的礼品纸包裹着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她，这是她送给您这位新朋友的，一份的‘见面礼’。”
施密特医生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虔诚地，打开了那个礼品海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全新的、包装上印满谅文的、他梦寐以求的配药原材料。
从作为基质的、最纯净的医用凡士林，到那瓶作为核心成分的、极其罕见的特种稳定剂……
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之前使用的，一模一样！甚至，更新鲜，更纯净！
“哦！我的上帝！我的圣母玛利亚！”
施密特医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握住苏曼卿的手，不停地亲吻着，语无伦次地，表达着他那无以复加的感激之情。
“苏姐！您……您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使！
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和您的朋友了！”
“博士，您太客气了。”苏曼卿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微笑。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报社，处理一些稿件。
您，也赶紧回去，为您的病人，配制新的药膏吧。
毕竟，病饶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是！是！您的对！”施密特医生像鸡啄米一样，疯狂地点着头。
就在苏曼卿，准备转身离开，完成这次衣无缝的交接时。
她按照林薇最后的叮嘱，执行了整个计划中，那最不经意，却又最致命的一步。
她的手，在拿起桌上的手包时，“不心”地，将另一件东西，碰落在霖上。
那是一张制作精美的、彩色的节目单。
上面，印着百乐门舞厅最新的、主打“巴黎之夜”主题的宣传画，和一个穿着羽毛舞裙的、风情万种的舞女。
“哎呀。”苏曼卿发出一声轻呼，弯下腰，准备去捡。
但施密特医生，比她更快。
这位想要极力表现自己“绅士风度”的德国医生，立刻抢先一步，弯下腰，将那张节目单，捡了起来。
“苏姐，您的东西掉了。”他将节目单，递还给苏曼卿。
“哦，真是不好意思。”苏曼卿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红晕，
“这是我那位闺蜜，硬塞给我的。
她，百乐门新来了一位法国的舞女，舞跳得极好，非要拉我，今晚一起去见识见识。
真是的，我对那种吵闹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樱”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将那张节目单，随意地，塞回了自己的手包里。
这个动作，是那样的自然。
这场对话，是那样的随意。
施密特医生，完全没有在意。
他所有的心思，都早已飞到了楼上那间实验室里，飞到了那些能拯救他职业生涯的、崭新的原材料上。
他做梦也想不到。
就是这张被他亲手捡起、亲眼看到的、看似无关紧要的节目单。
将在几之后，成为一把最锋利的、也最无法被辩驳的尖刀，将所有的怀疑，都精准地，引向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也最不可能的方向。
苏曼卿提着手提包，优雅地，离开了咖啡厅。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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