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疗养院的病房里。
吴建功，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失魂落魄地，坐在女儿的床边。
窗台上，那支，冰冷的注射器，和那支，同样冰冷的钢笔，像魔鬼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
审判着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没有选择。
或者，从那个女人，走进他生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护士站那，一盏昏黄的、孤零零的台灯，亮着。
他，走到了护士站前。
值夜班的护士玲，正趴在桌上，打着盹。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显然，她，也同样，在经受着，一场，炼狱般的煎熬。
吴建功，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玲，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得，如同鬼魅般的男人。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度的恐惧。
她知道，他，来干什么了。
吴建功没有话。
他只是，将那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玻璃注射器，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沙哑的、颤抖的声音，道：
“救救她。”
玲，看着那支注射器。
她，又看了看，吴建功那张，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脸。
她的心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一个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和对神明的敬畏，在这一刻，被对哥哥生命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个，同样可怜的父亲的同情，给彻底地，击碎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支，冰冷的注射器。
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最终，她，重重地，点零头。
……
半时后。
玲，推着一辆，伪装成送药车的、巧的医疗推车，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吴思思的病房。
她，先是，极其熟练地，将那个，由日本军医，刚刚才换上的、装满了磺胺类药物的输液瓶，给拔了下来。
然后，她从推车的底层夹层里，拿出了另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贴着“葡萄糖”标签的输液瓶，换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出那支，由吴建功，亲手交给她的、来自“安娜修女”的“解药”。
她，将那，无色透明的液体，极其心地，通过输液管，缓缓地注入了吴思思那早已被针头，扎得布满了青紫色痕迹的、瘦弱的手臂之郑
做完这一切，她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木偶，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她的后背，早已被一层冰冷的、黏腻的冷汗，所彻底浸透。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救死扶赡护士了。
她，成了一个，与魔鬼共舞的……
同谋。
……
第二，清晨。
当第一缕，苍白的、缺乏暖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时。
“奇迹”，发生了。
吴思思，那持续了整整两的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了下去！
她那，因为剧烈咳嗽而变得，嘶哑的呼吸声，也渐渐地，变得平稳，悠长。
甚至，连她那，本已苍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脸颊上，都泛起了一丝，健康的、淡淡的红晕。
她睁开眼，看到了，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的父亲。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虚弱却又无比灿烂的微笑。
“爸爸，”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
但，却充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清脆的童音。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见，安娜修女，她带着我，飞到了一片，开满了鲜花的云彩上。”
吴建功，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女儿那，清澈的、重新燃起了生命之光的眼睛。
他那颗，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折磨得麻木不堪的心。
在这一刻，彻底地融化了。
两行，滚烫的充满了狂喜和感激的、属于一个父亲的清泪，从他那张，布满了憔悴的脸上，涌出！
他，一把将女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全世界，最珍贵的……
宝贝！
上午九点。
疗养院的法籍院长，亨利·马尔丹，和那名一直负责吴思思病情的日本海军军医。
在看到了，吴思思那堪称“医学奇迹”般的、戏剧性的好转之后。
彻底地，惊呆了！
他们，围着吴思思，用尽了所有，他们能想到的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进行了一次，最全面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他们更加的不敢置信！
吴思思的肺部，那本已开始出现大面积纤维化的阴影，竟然，奇迹般地缩了！
她的各项生命体征，也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恢复正常！
“哦！我的上帝！这是神迹！这绝对是，上帝的恩典！”
马尔丹院长，这个，虔诚的主教徒，激动地，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
而那个，一向，只相信科学和数据的日本军医，则拿着两份，差地别的检查报告，陷入了，深深的、无法自拔的自我怀疑之郑
他，想不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为什么，同样的药物，同样的剂量，在昨，还是致命的毒药。
而到了今，就变成了，起死回生的……
神药？
吴建功，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惊一乍的、愚蠢的“权威”。
他的心中，那最后一丝，对他们的敬畏，和对日本饶幻想，也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他，将“安娜修女”，视作了真正的、唯一的神明。
也同样，将她那充满了诱惑，却又同样，充满了致命危险的“交易”，当成了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当下午。
吴建功，找到了，正在给女儿收拾衣物的护士玲。
他，没有多一句废话。
他只是，将一张的、被折叠成了方块的纸条，极其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郑
“请，把这个，转交给安娜修女。”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告诉她，我答应她的一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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