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细密的雨丝,混着草木和泥土的腥气。
在太原通往阳明堡的必经之路上,一处被当地人称作“阎王坡”的狭窄隘口,孔捷举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他的三团,以及丁伟二团留下的一部分兵力,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了这片预设的阵地上。
阵地是连夜构筑的,虽然简陋,但工事的位置极为刁钻。
机枪阵地,散兵坑,还有几个用沙袋垒起来的迫击炮阵地,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交叉火力网。
所有战士都吃完了最后一块干粮,正在擦拭武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机场那边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太原的鬼子不可能没反应。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死死地拖住日军的援兵。
“团长,来了!”
身边的营长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孔捷放下望远镜,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长串蠕动的黑点。
距离拉近,黑点越来越清晰。
那是日军的步兵,打着膏药旗,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这边涌来。
从规模上看,至少是一个满编的步兵联队,三千多人。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阳明堡方向那冲的火光,一个个急红了眼,跑得飞快,队形都有些散乱。
“他娘的,来得还真快。”
孔捷冷笑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阵地上的战士们。
战士们的脸上,大多是年轻而稚嫩的面孔,但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有一种被压抑的愤怒和决绝。
“传我命令!”
孔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阵地。
“所有人都给老子沉住气!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把鬼子,给老子放近了打!”
“是!”
阵地上响起一片低沉的回应。
所有的战士都重新潜伏进了战壕,黑洞洞的枪口从沙袋的缝隙中伸出,死死地盯住了越来越近的日军。
日军指挥官显然也是个老手。
在距离隘口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他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并派出了炮兵,开始对隘口两侧的山坡进行试探性的炮击。
“轰!轰!”
几发炮弹落在阵地前沿,炸起一团团黑色的泥土。
但孔捷的阵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日军指挥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在他看来,对面的八路军最多也就是一些游兵散勇,不可能有太强的战斗力。
“杀给给!”
随着日军军官的嘶吼,上千名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哇哇叫着,向着阎王坡的阵地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阵地上依旧一片死寂。
带队的日军中队长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觉得对面的八路已经被皇军的气势吓破哩。
就在他们冲到距离阵地不足两百米的时候。
孔捷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打!”
一个字,如同惊雷。
“哒哒哒哒哒!”
埋伏在阵地两侧的十几挺捷克式和歪把子机枪,在同一时间发出怒吼。
疯狂的火舌从不同角度,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面的日军。
冲锋的鬼子,就像是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和惨叫,瞬间染红了这片狭窄的坡地。
后面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孔捷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迫击炮!给老子狠狠地炸!”
早已待命的迫击炮阵地上,炮手们迅速将一枚枚炮弹填入炮膛。
炮弹如同冰雹一般,落入了拥挤在一起的日军人群郑
爆炸声,惨叫声,哭喊声,混成一团。
日军的第一次冲锋,在付出了数百具尸体的代价后,狼狈地退了下去。
阵地上,响起了战士们压抑的欢呼。
但孔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退下去的日军在重新集结后,立刻改变了战术。
他们调来了更多的火炮,开始对整个阎王坡阵地,进行地毯式的炮火覆盖。
炮弹如同雨点般落下,整个阵地都被笼罩在硝烟和火光之郑
泥土和碎石被高高掀起,战壕被一段段地炸塌。
不时有战士被炮弹的冲击波震得口鼻流血,甚至被活活掩埋在塌方的工事里。
炮火准备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在炮火刚刚延伸的瞬间,日军的第二次冲锋又开始了。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不再是密集地冲锋,而是以队为单位,交替掩护,利用地形,一点点地向阵地逼近。
双方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子弹在空气中嗖嗖地乱飞,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个日军队趁着机枪换弹匣的间隙,成功冲上了阵地的一段缺口。
“上刺刀!”
负责那段阵地的排长嘶吼一声,第一个端着步枪迎了上去。
双方的士兵,在这段狭窄的战壕里,展开了最原始,也最血腥的白刃战。
刺刀入肉的闷响,临死前的惨叫,在战壕里回荡。
那个排长在连续捅翻了两个鬼子后,被第三个鬼子一刀刺穿了腹。
他没有倒下,而是死死地抱住了那个鬼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响了腰间最后一颗手榴弹。
“轰!”
火光中,几个人影同时消失。
阵地数次易手,又数次被夺回。
战况惨烈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名侦察兵浑身是血地跑了过来。
“团长!不好了!一股鬼子,从西边的山沟里摸上来了,我们侧翼的阵地快顶不住了!”
孔捷心里一沉。
鬼子是想从侧翼迂回,包抄他们的后路。
一旦侧翼被突破,整个防线就会全线崩溃。
“预备队!跟我来!”
孔捷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身边的一把大刀,亲自带着团部仅剩的一个警卫排,冲向了侧翼。
当他们赶到时,侧翼的阵地已经岌岌可危。
一个中队的鬼子已经冲到了战壕前,正在和守军进行着最后的拉锯。
“给老子杀!”
孔捷怒吼一声,如同下山猛虎,第一个跳进了战壕。
他手中的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
一个刚刚爬上战壕的鬼子还没站稳,就被他一刀从肩膀砍到了胸口,半边身子都垮了下去。
警卫排的战士们也嗷嗷叫着,跟在孔捷身后,与敌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再次爆发。
孔捷杀红了眼,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团长,只知道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突然,左臂猛地一沉,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是流弹。
孔捷看都没看,只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右手的大刀抡得更凶,将一个冲到面前的鬼子曹长连同半个脑袋都劈飞了出去。
在他的带领下,战士们爆发出了惊饶战斗力,硬生生通过这场白刃战,将这股迂回的日军又顶了回去。
直到最后一个鬼子被赶下山坡,孔捷才踉跄了一下,靠在了战壕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个营长跑了过来,撕下自己的衣袖,就要给他包扎。
“团长,你受伤了!”
“死不了!”
孔捷推开他,用牙咬着布条,自己胡乱地把伤口缠住。
他站直身体,重新走到阵地的最前沿,看着山下如同蚂蚁般,再次准备冲锋的日军。
他对着身边的营长,一字一句地道。
“老子今就站在这儿,哪也不去。”
“想从这儿过去,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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