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洒在浅滩上，将细碎的珊瑚石映得像撒了把碎金，远处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鸣声清越。云影坐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里，手轻轻护着隆起的腹，透过车帘缝隙望着路口 —— 那里是使团进城的必经之路，也是她与楚晴衣冠的约定，更是她此刻莫名心焦的源头。
“公主，风大，要不要把车帘放下来？” 萧浅岱递来一件绣着缠枝莲的披风，见云影指尖微微攥着车帘，眼底满是担忧，“您怀着身孕，可不能着凉。”
云影摇了摇头，将披风搭在膝头，目光依旧锁在路口：“再等等，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一列素色车马缓缓驶来，最前面的旗帜上绣着大云的云纹，正是使团车队。
云影扶着萧浅岱的手，慢慢走下马车。海风拂起她的裙摆，素色的衣料上绣着暗纹的红珊瑚，与滩边的珊瑚石相映。她望着使团渐渐走近，目光落在那辆装着衣冠木盒的马车，眼眶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使团末尾的侍女队伍。一个穿着淡紫侍女服的身影，身形单薄，正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似乎还微微耸着。那身影太熟悉了，像极了时候总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 “二姐” 的欢儿。
云影的呼吸猛地一顿，扶着腹的手微微收紧。她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仔细看 —— 那侍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抬起头。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正是云欢！
“欢儿？” 云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忘了自己怀着身孕，快步往那边走，裙摆扫过珊瑚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云欢抬起头时，早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的云影。那熟悉的眉眼，温柔的神态，是她流亡路上日思夜想的模样。听到 “欢儿” 二字，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她挣脱开身边的龙辉，快步跑向云影，声音哽咽得不成调：“二姐…… 二姐！”
云影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云欢紧紧抱住。指尖触到云欢肩上粗糙的纱布，她的心猛地一揪 —— 这孩子，在大云到底受了多少苦？她轻轻拍着云欢的背，声音温柔却带着心疼：“欢儿，苦了你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二姐，我好想你……” 云欢埋在云影的肩窝，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林时依要我去雪国联姻，我只能逃出来……”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将大云的变故、自己的流亡，都揉在哭声里，一股脑地告诉云影。
云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落在云欢的发顶。她轻轻抚摸着云欢的头发，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动作轻柔：“不怕了，欢儿，不怕了。” 她低头，看着云欢泛红的眼眶，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到了罗文，有姐姐在，没人再能欺负你。你看，” 她拉过云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你要当姨了，以后这里还有个家伙陪你呢。”
云欢的手触到云影腹上轻微的胎动，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露出一丝惊喜，又带着愧疚：“二姐，我不知道你怀了宝宝，刚才还扑你……”
“傻丫头，没事的。” 云影笑着摇摇头，牵着云欢的手，往自己的马车走，“走，跟姐姐回城。萧浅岱，” 她回头对萧浅岱，“楚晴的衣冠，先按罗文公主礼制安置，后续的祭祀，我亲自安排。”
萧浅岱躬身应道：“是，公主。” 她看着云影牵着云欢的手，两饶身影在珊瑚滩的阳光下紧紧挨着，海风拂起她们的发丝，像一双无形的手，将久别重逢的姐妹轻轻拢在温暖里。
云欢坐在云影的马车里，手里捧着姐姐递来的热姜茶，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云影温柔的侧脸，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罗文街景，红珊瑚装饰的店铺、穿着彩色衣裙的行人，突然觉得，流亡路上的所有艰辛，在见到二姐的这一刻，都值了。
“二姐，” 云欢轻声，“以后，我能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云影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语气坚定又温柔：“当然，有姐姐在，你再也不用逃了。” 马车缓缓驶进罗文都城，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平稳的声响，云欢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罗文皇宫的长廊上，红珊瑚串成的帘幕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云欢的淡紫裙摆上。云影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正殿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低声安抚：“别怕，姐姐在。”
云欢点零头，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衣角。这是她第一次踏入罗文皇宫，殿宇间弥漫的咸湿海风气息，与大云皇城的庄重截然不同，可 “帝王” 二字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她想起了云昭 —— 只是眼前的楚瑜，比云昭多了更多了几分帝王的深不可测。
正殿门口，楚瑜已站在那里等候。他身着暗金纹的玄色常服，腰间系着嵌着红珊瑚的玉带，手里摩挲着一枚墨玉扳指，见云影带着人来，脸上先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先落在了云影身侧的云欢身上。
那一瞬间，楚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眼前的少女身形纤细，站在云影身边像株刚抽枝的垂柳，素净的淡紫侍女服衬得她皮肤胜雪，眉梢带着未脱的稚气，可那双眼睛，却像含着一汪清泉，又亮又软。只远远瞥见一眼，这丫头的容颜竟比云影还要夺目 —— 不是云影那种带着疏离的清冷美，而是带着易碎感的娇憨，像海边清晨刚绽开的白珊瑚，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护住。
楚瑜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隐秘的悔意。他选了云影为后，可婚后两人离心离德，云影对他始终带着防备。若早知道大云还有这样一位倾城的公主，他当初何必执着于云影？娶了云欢这样心思单纯的姑娘，既能巩固两国邦交，又能讨得几分真心，岂不是比现在这样貌合神离好得多？
“皇后回来了。” 楚瑜很快收敛了眼底的心思，语气依旧温和，目光转向云影时，刻意多了几分关切，“路上可还顺利？大云的使者都安置妥当了吗？”
云影松开云欢的手，微微躬身行礼：“谢陛下挂心，衣冠已暂存偏殿，待选好吉日，便按罗文公主礼制下葬。” 她侧身让开一步，将云欢推到身前，“这是臣妾的妹妹，云欢。我如今有孕在身，妹妹是来照顾我的。”
云欢连忙跟着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怯意：“云欢，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 楚瑜抬手虚扶，目光却又在云欢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既是皇后的妹妹，便是罗文的贵客，往后在宫中，便随皇后一同下榻在后宫即可。” 他顿了顿，刻意放缓了语气，“皇后可带姨去挑选殿宇，住在何处，都依你们。”
云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道：“谢陛下。” 她能感觉到楚瑜的目光落在身上时带着几分异样的灼热，却不敢多想，只当是帝王对 “贵客” 的客套。
侍女们很快端上热茶和精致的点心，有罗文特色的珊瑚糕，还有用海椰汁做的甜汤，都是云影特意吩咐准备的，怕云欢吃不惯罗文的饮食。楚瑜坐在主位上，一边喝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起大云的情况，话里话外却总绕着云欢。
“听闻大云近来举行了封后大典？” 楚瑜看向云欢，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公主从大云一路过来，路上可还安全？”
云欢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刚要开口，云影先接过话头：“劳陛下费心，路上有侍卫护送，还算顺利。” 她不想让楚瑜过多打探云欢的过往，尤其是林时依逼婚的事，怕节外生枝。
楚瑜也不追问，只笑了笑，话锋一转：“楚晴是朕的妹妹，如今客死大云，朕心里也不好受。” 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郑重，“皇后，关于楚晴的后事，朕的意思是，按罗文‘安宁公主’的最高礼制办 ，陪葬用的珊瑚珠串、玉雕摆件，都从内库挑选最好的；下葬那日，朕亲自去送她最后一程。”
云影愣了一下，一旁的云欢也抬起头，看着楚瑜，心里的戒心悄悄松了几分 —— 这位罗文陛下，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温和些。
“陛下能如此重视晴公主的后事，臣妾替晴公主谢过陛下。” 云影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
楚瑜连忙抬手：“皇后不必多礼，这是朕该做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云欢身上，见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更真切了些，“公主刚到罗文，若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尽管跟宫女，或是直接跟朕也无妨。罗文虽不比大云富庶，但海边的新鲜玩意儿，倒也不少。”
云欢连忙点头：“谢陛下，云欢能有地方安身，已经很感激了。”
“傻丫头，不用这么拘谨。” 楚瑜笑着摇了摇头，吩咐侍女，“去把内库那串南海珍珠项链取来，送给公主，算是朕的见面礼。”
侍女应声退下，云影看着楚瑜一连串的举动，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多。
不多时，侍女捧着一个锦盒回来，打开后，一串圆润的南海珍珠在烛光下泛着莹白的光，颗颗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楚瑜亲自拿起项链，递到云欢面前：“戴上看看，定很衬你。”
云欢犹豫了一下，看向云影，见姐姐点头，才伸手接过，轻声道：“谢陛下。” 她指尖触到冰凉的珍珠，却总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楚瑜看着她心翼翼戴上项链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知道，想要让这颗 “白珊瑚” 彻底留在罗文，还需要些时日。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 毕竟，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止是一个 “友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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