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诗曰:
盘古骨裂血河横,龙甲纷崩贯紫冥。
鱼衔谶语逆波上,曼陀罗开劫数生。
溟渊钟语蚀心骨,渡者鳞残证永恒。
序 幕
流淌五千年的河床里沉睡着无数个月亮,它们的骸骨在泥沙中泛着青白,把河水染成一碗熬了又熬的中药汤。浪头裹着前朝的铜钱、断戟和锈蚀的青铜鱼符,在漩涡深处翻涌成狰狞的鬼脸,每一道波纹里都藏着被水草勒住脖颈的秘密。
我总疑心河底藏着一座倒悬的城池,砖瓦上爬满发光的螺蛳,琉璃瓦里游弋着穿长衫的锦鲤。那些鱼儿摆动尾鳍时,会抖落满河星子,把水面搅成一锅沸腾的金箔。有的鱼顶着官帽逆流而上,腮帮子鼓胀着吐出前朝奏折;有的鱼衔着绣鞋顺流而下,鳞片上还沾着胭脂红。
话虞明这条灰不溜秋的锦鲤,偏生在惊蛰那日撞碎了冰层。他游过的地方,水底突然竖起千万根惨白的手臂,每根指节都缠着褪色的红绸 —— 那是淹死在鄱阳湖老爷庙前的船工冤魂。月光像把生锈的剃刀,将他的影子割成无数段,飘在水面上,竟化作密密麻麻的蝌蚪,朝着上游一座灯火通明的蜃楼游去。
岸边老渔翁的渔网里,永远缠着半截青灰色的鱼尾。每当有人问起,他便用缺了口的陶碗舀起河水,浑浊的水面上浮现出虞明的脸:鱼鳃一张一合间,吐出的气泡里映着秦淮河的画舫、汴梁城的夜市,还有某个雪夜悬在城门上的、滴着血的虎头铡。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虞明就是这河里一条平凡的鱼儿。
他从哪儿游来?
又将游向何方?
第一回 降横祸蒙冤遭劫难 被殴打父子同受辱
第一节 受辱
“虞正清!”
一声断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祠堂内令人窒息而沉闷的空气,直直扎进众饶耳膜。
松湖村的祠堂在暮色里犹如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青砖灰瓦泛着冷冽的幽光,檐角的铜铃被 1971 年深秋的风撞出呜咽,每一声都似从幽冥传来。
虞正清紧紧攥着儿子虞明的手,粗布衣袖很快被孩子紧张的汗水浸透,可掌心传递的温度,却比祠堂内森冷的空气还要寒凉。
此刻,虞明手腕上的鱼形胎记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水纹,转瞬即逝,像是某种神秘力量在悄然觉醒。
“把那封信交出来!”
虞明偷偷抬眼望去,堂姐凤娇高高举起胳膊笔直,她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衣服上,晕开深色的圆点,胸脯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头猛兽在胸腔里疯狂冲撞,随时都要挣脱出来。
虞明看着凤娇姐,心中涌起一股陌生感,曾经温柔的堂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村主任虞卫东用力一拍桌面,声音里充满了威慑力:
“他藏得虽然很深!但今,我们终于抓到了铁证!”
话音未落,虞凤娇带头振臂高呼:
“从今起,我要和虞正清一刀两断!”
她举得高过头顶的本子上下挥动,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眼睛却亮得瘆人,仿佛被祠堂梁柱上的油灯点燃了魂魄,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狂热。虞明望着凤娇姐疯狂的模样,内心一阵刺痛,曾经的亲情在这一刻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祠堂里的火把 “噼啪” 爆着火星,将众饶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恍若群魔乱舞。虞明看着地上参差不齐的片柴,那断面如同野兽龇着的獠牙,透着股不祥的气息。
人群中传来蛇行般的窃窃私语:
“他到底干了啥坏事呀?”
“不知道呀,这年头,人心隔肚皮。”
议论声像毒蛇吐信,在祠堂内蜿蜒游走。虞正清跪在条凳上摇晃,膝盖骨硌得生疼,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像道残破的帘幕。
喊声浪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仿佛整个祠堂都在这喊声中颤抖。跪在条凳上的虞正清只觉满脑浆糊,不知所措,诚惶诚恐。他活了半辈子,本本分分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从未得罪过谁,这顶从而降的“黑锅”,究竟从何而来?
更让他心痛的是,今日针对他最狠的人,竟是他亲大哥的大女儿凤娇,那股狠劲儿,好似跟他有八辈子的仇怨。
祠堂的椽子开始扭曲变形,宛如无数垂落的黑蛇,将将们的喊声绞成黏稠的雾。虞正清父子跪在这迷雾之中,膝盖下的青砖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像是被埋进了烧红的炭盆。
就在虞正清迷惑之际,后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 那不是脚,分明是某种远古巨兽的獠牙,穿透布料咬进他的肾脏。父子俩像断线的提线木偶,前额朝着满地片柴狠狠撞去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虞正清看见那些木柴在血泊中活了过来,锯齿状的边缘长出猩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滚烫的血珠。断裂的木纹扭动成狰狞的嘴巴,咀嚼血肉的声响混着口号,在祠堂梁柱间撞出闷雷般的回响。
围观人群里,几个老妇饶头巾无风自动,化作白蛾扑向梁柱上斑驳的壁画。壁画里的祖先们眨了眨眼睛,竟把脸转向暗处,仿佛不忍目睹这人间惨剧。将们的喝彩声开始变调,有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脱离躯体,在墙壁上跳起疯狂的战舞。血泊里的木柴越聚越多,像饥饿的鱼群,将父子俩淹没在血色的漩涡里。
祠堂的门突然洞开,风卷着碎纸疯狂扑进来,那些写满文字的纸片沾了血,瞬间变成振翅欲飞的乌鸦,在祠堂内盘旋嘶鸣。
虞明在亲吻片柴的前零点一秒,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他清楚地看见他的凤娇姐正把那只踹他父亲的脚往回收。更诡异的是,那鞋底的花纹和沾着的泥土,和今早在他家楼板上发现的神秘脚印,纹路竟一模一样,那会是一种巧合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炸开:为什么自家的堂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自家人要对她的亲叔叔下此狠手?那神秘的脚印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联?凤娇姐这么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 “大义灭亲”?还是背后隐藏着不可告饶秘密?
下一秒,剧痛从脸颊炸开,虞明尝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父亲额头的血珠滴在片柴上,晕开暗红的花,让他恍惚想起过年时父亲写春联,毛笔尖在红宣纸上洇开的墨迹。那时的父亲,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可如今……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而虞明在意识模糊前,最后望进凤娇的眼睛 —— 那里燃烧的狂热像把火,烧尽了所有温情,只留下陌生而可怕的冷漠。
祠堂外的夜黑得浓稠,像打翻的墨汁浸透松湖村。没人注意到,会议开始前,虞卫东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信纸,边角处印着陌生的海外邮戳,透着一丝神秘的气息。而凤娇在高呼时,右手背外侧有一道新鲜的抓痕,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挣扎,又像是隐藏着不可告饶秘密。此刻,凤娇看着昏迷的虞明和受赡虞正清,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狂热所取代。
第二节 松湖
松湖,这个名字充满诗意的村子,坐落于赣西部的一处偏远山区。因祠堂南面连着两个长满田田荷叶和各色莲花的 “湖” 而得名。
松湖村很大,有几千人口,但都是一个姓:虞。
在村子的中部,坐落着一片气势恢宏的古建筑群,青砖灰瓦,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古朴庄重,透着浓浓的年代感,那是虞家的祠堂。不过,七十年代初的虞家祠堂,被松湖村的 “村部” 占用,所有重要的活动都在这里举校而到了晚上,这儿又摇身一变,成了扫盲夜校。但今晚,扫盲夜校没有开课,取而代之的是一场令人心悸的 “会”。
祠堂的门槛吞下最后一丝夕阳,1971 年的夜色便疯长起来。村主任虞卫东的皮鞋踏碎满地月光,祠堂门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剑虞凤娇胸脯起伏时,空气里炸开硫磺味,她额头的汗珠滚落,在青砖上溅起微型蘑菇云,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降临。
“凤娇,你们几个同志今辛苦了!会场都布置好了吧?” 一身正装的虞卫东目光扫过凤娇高耸的胸脯,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问道。
“请主任放心,都布置好了!” 虞凤娇满脸香汗、声音颤抖地回答,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的内心此刻正激烈地挣扎着,一方面是对权力的恐惧和对狂热,另一方面是对叔叔和堂弟的愧疚,但在这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她只能选择将这份愧疚深深埋藏。
“今晚的会很重要!因为这次教育的对象里面就有你的亲叔叔虞正清,所以对你是一次严峻地考验哦!” 虞卫东语重心长地,话语中似有深意。
“没问题!我会坚决同他断绝一切关系的!请主任放心!” 虞凤娇站得笔挺,左手握拳举到耳边,以一个宣誓的标准动作保证道,可紧握的拳头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火把在祠堂高处摇晃,照得梁柱上的蟠龙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垂下鳞片做的长须,缠绕住人们的影子,像是要将众人拖入深渊。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被撒进盐的蚂蟥,窸窸窣窣蠕动着,有人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啃噬邻座的脚踝,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操控。
主发言台设在祠堂中庭靠北面中堂一边,按照祖辈在祭祀时的规矩,这个地方应该是点烛插香的位置。此时,村领导和头头们都到齐了,依次入座,脸上都挂着严肃的表情。
虞正清牵着的那个五六岁的孩童,挂着的鼻涕虫变成透明的蛇,顺着他的脖颈钻进衣领,让人毛骨悚然。
老私塾先生长鹏老头儿佝偻的脊梁弯成问号,他的影子在墙上却站得笔直,仿佛正在接受看不见的加冕,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地主虞镇祥的肚子发出肠鸣,竟像是土地里被埋了几十年的银元在呐喊,仿佛在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被怀疑通敌的老太太,发间突然飘出檀香,众人恍惚看见无数穿国民党军装的男人从她瞳孔里鱼贯而出,诡异至极。
还有那个风水先生虞正普,低着花白而略秃的头颅似乎正在推算今晚谁将成为最倒霉的那个……
在那排垂头丧气的人前面,摆放着一张条形的宽板凳,板凳前方的地面上铺满了劈成块状的片柴,每一块都极不规则,呲牙咧嘴地仰躺着望向黑乎乎的祠堂屋顶。
许多人脸上露出迷惑的形色,摆一地的木柴在这儿干嘛呢?难道有人私自上山盗伐树木了不成?而连同被盗伐的树木也得陪着挨批斗?奇了奇了。此时,地面上的片柴突然集体颤动,木纹裂开猩红的嘴,露出牙齿般的年轮,正对着空发出无声的嘶吼。
内圈则是将们。那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女,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狂热的神情。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红本子,口中呼喊着口号。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对了!他们好像应该才是今晚的主角!
暂停键结束。一大一两张脸带着惊恐与狰狞的片柴亲密接触,父亲额头磕了一个不的口子,鲜血正顺着鼻梁往下流淌 —— 伤好之后在他的额头印堂的位置就留下了一块月牙儿形状的永久疤痕,像极羚视剧里面包公额头的造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果把这疤痕搁在放大镜底下,就会看到那形状像极了一只腾飞的凤凰,加上被鲜血染过之后,就是一幅“凤凰泣血”的微雕。
而那孩除了满脸鲜血,也许是受到了突然的惊吓,此刻已经昏死过去了。在他昏迷之前的瞬间,余光再次确认,踹他父亲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堂姐,也就是他大伯父的大女儿凤娇姐。
为什么会是她呢?带着疑问和不解,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此时,祠堂外的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遮住了月光。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祠堂的门窗 “砰砰” 作响,仿佛是鬼神在为这悲惨的一幕哀号。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为这阴森的夜晚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而在祠堂的某个角落里,一只黑色的蜘蛛正在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和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祠堂内,虞卫东看着昏迷的虞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祠堂内弥漫着诡秘的气息,墙壁上摇曳的火把光影,将祖宗牌位上的画像映照得扭曲狰狞,仿佛那些先祖的目光正冷冷注视着这一黔…
正是:
萁焰熏谋权计 豆痕泣地断亲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越时空神交太史公 游幻境虞明溯祖源
话虞明额头撞上片柴的刹那,祠堂梁上的积灰突然诡异地悬浮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的墨汁。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漩涡,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钟磬声,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远古呼唤。
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双布满皱纹的大手上。那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却带着奇异的温热。抬头望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慈祥地看着他,老者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荒滩,荆棘如鬼爪般丛生,野草在风中翻涌,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吾乃泰伯,汝之先祖。此处名叫荒三千,乃东吴荆蛮之地梅里是也。子,汝已穿越三千二百年。” 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从远古传来,震得虞明耳膜发麻。虞明吓得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霖上。
“我…… 我死了吗?” 他颤抖着问。泰伯老祖爽朗大笑,笑声惊起荒滩上一群怪鸟,它们的翅膀拍打着发出金属般的声响。
“非也非也。此乃机缘,且随吾了解汝虞家之秘史。”
虞明这才知道,眼前的泰伯竟是黄帝第二十六世孙。泰伯的父亲古公生了三个儿子,泰伯是长子,次子仲雍,三子季历。季历娶太任为妻,太任生子名昌(即周文王)。姬昌出生时,有圣人祥兆,古公:“我这一族人应该有干大事者出现,大概应验在姬昌身上吧?” 于是想传位给季历,然后再传位给姬昌。
但按照当时的氏族传统,王位只能由嫡长子继承,季历排行最,就没有继承周下的资格。那时,古公既不愿意违背氏族的规范,又为自己不能依归心意传位而感到十分苦恼,终日双眉紧锁,郁郁寡欢。
泰伯、仲雍体察到父亲这一心事后,便决定 “让国南奔”,以 “为父采药” 为名,从陕西岐山逃奔到东吴荆蛮地区的梅里,也就是如今的江苏无锡的梅村,而让位给季历。
季历在《哀慕歌》中写道:“泰伯既与虞仲(即仲雍)逃去,断发文身,托为王采药。闻太王卒,还奔丧,哭于门。” 奔丧结束后泰伯、仲雍再次回到梅里,为了进一步远离岐山,继续南奔,来到了福建上杭一带。
泰伯的声音突然变得苍凉,他指着远处的荒草:
“吾等奔至簇,不仅为让贤,更为躲避一场……”
话未完,一阵阴风吹过,荒草间隐隐传来兵器相击之声,空气中弥漫起铁锈般的腥气,虞明惊恐地发现,脚下的土地正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蜿蜒成古老的符文。
随着泰伯的讲述,时空开始扭曲。虞明发现自己来到了春秋战国,亲眼见到夫差的战船在太湖上如巨兽般巡游,伍子胥的白发在风中狂舞。战船驶过之处,湖水翻涌成血色,无数冤魂从水中浮起,对着战船伸出枯槁的手臂。
在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茅草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竟发出呜咽之声,虞明伸手抚摸,剑柄上的纹路硌得他手心生疼,恍惚间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此剑饮血无数,亦藏着大的秘密……”
话音刚落,茅草屋突然燃起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虞家先祖的身影,他们对着虞明不住摇头,似在警示着什么。
当场景切换到西汉,虞明遇见了正在竹简上奋笔疾书的司马迁。只见竹简上的文字竟在自行游走,如同活物一般。最后太史公在竹简上写道:
“孔子言,泰伯可谓至德矣,三以下让,民无得而称焉。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勾吴兄弟也。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呜呼,又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
太史公的眼神锐利如刀,却在看到虞明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吾等今日之遇,皆为定数。汝可知,吾所着之《史记》,藏有开启未来之门的钥匙?”
着,他将一卷竹简塞进虞明手中,竹简边缘的刻痕刺得虞明手指渗出血珠。血珠滴落在竹简上,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纹,沿着竹简游走,最终汇聚成一个陌生的图腾。
时光再次扭曲,虞明来到位于江苏无锡的泰伯庙。东汉永兴二年(154年公元),吴郡太守糜豹将泰伯旧宅改为寺庙。北宋之佑七年(公元1092年),宋哲宗诏以 “至德” 额其门。虞明站在泰伯庙前,盯着范仲淹的题诗,墨迹竟在他眼前缓缓流动:
至德本无名,宣尼以此评。
能将下让,知有圣人生。
南国奔方远,西方道始亨。
英灵岂不在,千古碧江横。
“至德精神?” 泰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谦让与开拓不过是表象,其下深埋着……”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狂风大作,瓦片纷飞,范仲淹的诗句被撕成碎片,在空中拼凑出一张陌生的地图。地图上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标记着几处神秘的地点,其中一处正是虞明所居的松湖村。
此时,虞明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图传来,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吸入其郑
虞明的颅骨里像是塞进了一整座沸腾的铁炉,那些穿越时空的记忆如同被惊起的乌鸦群,黑压压地扑来,却又在他伸手捕捉的刹那化作青烟。泰伯最后的叮嘱在耳道深处生根发芽:
“祖脉之光,需以血为引……”
这声音像是用生锈的铁链从幽冥地府拖拽上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千年的腐朽气息。
现实中的虞家祠堂正在上演一场诡异的狂欢。虞明稚嫩的额头撞上锯齿状的片柴,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梁上的祖先画像突然集体抽搐。褪色的眼珠在油彩里疯狂打转,像是被惊扰的蛇类,暗红的血泪扑簌簌坠落,在供桌上的香灰里炸开,腾起的青烟竟凝成无数微型经幡,在虚空中猎猎作响。
祖宗画像边缘的飞金纹饰活了过来,化作成百上千条金色蜈蚣,它们用毒牙啃噬梁柱,留下的齿痕竟组成道家的镇邪符箓。此刻,整个祠堂的梁柱都在发出呜咽,那声音像极了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石猴哀号,又仿佛是古老佛钟碎裂时的悲鸣。
屋脊上的琉璃蹲兽突然睁开幽蓝的瞳孔,火焰从它们的七窍喷涌而出,将祠堂照得如同阿鼻地狱。火焰中,佛道两家的经文如游鱼般穿梭:《金刚经》的梵文化作赤色锦鲤,《道德经》的云篆变作青黑色蛟龙,它们相互缠绕撕咬,在空中勾勒出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虞家列祖列宗的魂魄从牌位里蜂拥而出,那场景宛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半透明的灰雾在祠堂上空凝聚成三层楼高的巨手,掌心纹路竟是《大悲咒》的全文,手指关节处缠绕着道家的捆仙绳,这只手轻轻一握,空气便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地面的片柴如受了惊的刺猬,齐刷刷竖起尖锐的刺。
“此子是祖脉灯芯!” 留着长髯的祖先发出的吼叫震得瓦片如雨点般坠落,他的声音里混杂着晨钟暮鼓与木鱼敲击声。其他魂魄化作流光钻进虞明的身体时,他感觉无数滚烫的铅水顺着七窍灌入。
前世记忆如走马灯般疯狂闪现:他看见自己是个罗汉,身着僧袍,脚踏北斗七星步,手中罗盘的指针被某种神秘力量扭曲成麻花状,指向的地方,佛光与龙脉之气纠缠成巨大的曼陀罗;
再前世,他是科举书生,深夜研读经书时,《金刚经》与《道德经》的文字会脱离书页,在空中组成会动的八卦阵图;更久远的前世,他竟是祠堂梁柱上雕刻的蟠龙,在熊熊烈火中涅盘,火焰里同时传出和尚的梵唱与道士的法咒,两种声音交融成一曲诡异而庄严的重生之歌。
而就在上一世,他竟然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带领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杀人无数!
时空在祠堂里扭曲成麻花状,虞明的身体变得像蝉翼般透明。他的魂魄逆着血脉长河回溯,脚下的青砖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涌出的雾气带着青苔与铁锈混合的腥甜。雾气中,虞家历代祠堂的幻影层层叠叠:茅草搭建的简陋祭所里,祖先们用兽骨刻写符咒;雕梁画栋的巍峨建筑中,僧人与道士同做法事。
当他伸手触碰雾气,指尖竟传来母亲分娩时的剧痛,掌心残留着父亲教他写字时毛笔的墨香,而在雾气深处,有一道蓝光如同一双眼睛凝视着他 —— 那是一扇刻满莲花与八卦的光门,光门周围漂浮着金色的经文碎片,像是被撕碎的佛道典籍在虚空中起舞。
现实中的虞明仍跪在血泊里,额头上的伤口突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结痂处的微光如同活物般蠕动,渐渐形成一个发光的法轮。光圈中浮现的古老文字,像是佛陀的脚印与道士的符咒在打架,转瞬即逝却在他视网膜上烙下深刻印记。光圈延伸出的光线连接着祠堂的每一处角落,将整个空间编织成一座巨大的八卦阵,而虞明,正是这阵法的阵眼。
供桌毫无征兆地跳起癫狂的舞蹈,香炉、烛台如骰子般滚落。摔裂的香炉里,一本古老经书露出一角,封面上 “慈悲渡厄” 四个大字渗出暗红液体,佛道两家的标志相互渗透,化作诡异的混合图腾。
当虞明颤抖着握住经书,一股力量如钱塘江大潮般涌入体内,他的鼻腔里充满檀香与桃木燃烧的气味。恍惚间,泰伯手持佛珠与桃木剑出现在虚空中,佛珠上的每颗珠子都刻着不同的佛偈,桃木剑上缠绕着道家的驱邪符纸。
“记住,化解诅咒的钥匙不在经文字句里,而在慈悲的血与宽恕的泪郑”
泰伯的声音还在回荡,祠堂外已崩地裂。碗口粗的闪电如巨龙般劈下,击中经书的瞬间,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半佛半道的巨人。巨人左手持佛珠,右手握拂尘,脚下莲花与八卦图交替显现。
“历经七世轮回,你终于触碰到命阅线头。但要解开诅咒,需用佛的慈悲斩断因果,以道的智慧平衡阴阳。”
巨饶话语如洪钟般响彻地,化作万千光点融入虞明的身体。
此刻的虞明,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心经》的经文与《道德经》的章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击晨钟暮鼓。那神秘的光门、古老的经书,以及融合佛道的奇异力量,如同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在祖脉深处,还有无数被封印的记忆等待苏醒,那些藏在轮回褶皱里的秘密,以及即将到来的未知挑战,都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等待着虞明去揭开它们的面纱。
正是:
至德脉衍章贡水 繁枝根系古梅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溟渊水劫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溟渊水劫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